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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驚塵閉著眼,搖搖頭。 “他愛惜名聲,為人處世更是圓滑。在府中從不苛責下人,在生意上也從不結仇怨,我從未聽聞他有仇家。” 秦昭朗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下意識問道: “你與他如此親密關系,他都沒有對你透露過一星半點?” 親密關系?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凝滯。 秦昭朗這番話是殺人誅心,是一把鋒利的冰錐,血淋淋扎入謝驚塵的血脈中。 謝驚塵面容蒼白如紙,干裂的薄唇翕動著,卻說不出話來。 秦昭朗自知失禮,他有些愧疚緩和氣氛: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昏沉沉的燭光照在發霉的墻壁上,謝驚塵側目望去,原來自己就是腐爛墻壁間隙中,令人作嘔的霉點。 生于陰暗,骯臟厭棄,卻又無處可藏。 可又有誰愿意,自己生來便是這霉點? 他神情譏諷而孤傲,眸光在昏黃的燭火下顯得晦澀難辨,他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 “親密關系?謝坤鵬與我名義上是義父子!實際上不過把我當狗雜碎罷了!試問,誰會對自己養的一條狗推心置腹呢?” 秦昭朗見他眉宇間俱是戾氣,恨意滔天毫不遮掩,于是心起疑竇,轉而嚴肅斥道: “莫非真的是你不堪受辱殺了他?” 一句既出,謝驚塵眉頭一皺,繼而又恢復了平靜。 “你懷疑我?” 秦昭朗面色沉靜,眼底一片清明。 “案件未查明之前,人人皆有嫌疑;更況且謝坤鵬壽宴失蹤當日,曾有人目睹過你們起爭執,你的確有作案動機。” “可秦大人你別忘了,那日謝坤鵬將我抽打頓,試問重傷之人又如何殺死體格健碩的人呢?” 秦昭朗悠然踱著步,他凝著幾分神色,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他。 “或許,你有幫兇也說不準。” 謝驚塵雖是狼狽階下囚,可他依舊挺直了腰桿,坦坦蕩蕩與秦昭朗對視。 “我若想殺他,定會找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埋了他!又何必拋尸于秦淮河畔! 退一步說,就算我殺了他,也沒辦法救出我妹子桃枝!我謝驚塵雖不才,但也不會做這種蠢事!” 唔,這話倒也不假。 只是此案疑團諸多尚未理清頭緒,而謝驚塵恰恰又是與死者頗有牽扯之人,他一定知曉著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 于是秦昭朗心中有了計較,他眸色清明了幾許,視線一錯不錯地看著謝驚塵: “謝少爺,從目前所掌握到的線索以及作案動機,你的嫌疑依舊是最大。你若想為自己洗清嫌疑,請你務必好好回憶,謝坤鵬這段時間不尋常之處。” 說完秦昭朗不再說話,他坐在破舊的椅子上,闔目小憩起來。 夜色濃稠而幽冷,大牢內再次陷入沉寂,不知從何處漏了涼風,吹得人冷得直激靈。 謝驚塵垂眸,輕輕說道: “謝坤鵬不能人道。” 秦昭朗被涼風一激,脊椎生寒,他驀然睜開眼。 “什么?他竟不能人道?” 緊接著,他頗帶疑惑地問道,“那他為何同你……?” 似看穿了對方的疑惑,謝驚塵神色淡淡環著雙臂,漫不經心地開口: “大人可知若想傷害一個人,自然有千萬種法子。他雖不行,可鞭子、燒紅的烙鐵這些都可以。 一個被買回來的揚州瘦馬,不過是要殺要剮的泄.欲工具罷了;若有選擇,我寧可死于惡人的屠刀下,也不愿再落入披著人皮的豺狼手中!” 秦昭朗默了默,他的視線移至謝驚塵的后腰處,他還記得他全身傷痕累累,沒有一塊好rou。 他腰后還有四個烙印:謝家之奴。 —————— 翌日正午,北大街人潮如梭,一間不起眼的小茶館,竟人滿為患。 裴行舟一身暗水色云紋交領袍,腰間系著青色繡金履帶,玉冠束發襯得他清潤如玉,俊美非凡。 骨節分明的手指揭開白瓷茶蓋,再細細吹散碧綠的茶梗,舉手投足間皆是矜貴之氣,惹得眾人頻頻側目。 大盛朝素來民風開放,有個膽大女子見他生得好皮囊,時不時沖著他拋幾個媚眼。 姜令嫵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她微微蹙起如煙柳眉,美眸盛著淺淺戲謔,佯裝生氣道: “裴公子這張臉,也未免太招蜂引蝶了些。” 裴行舟偏過頭,故作風流挑挑眉,嘴里噙著懶散而促狹的笑意。 “阿嫵是醋了?” 姜令嫵瞪了他一眼,只覺得這人真真是公狐貍精,她嬌嗔道,“下次不許穿得這般花枝招展!” 裴行舟一臉無辜打量自己,他今日不過尋常衣衫,怎么就花枝招展了? 兩人打情罵俏之時,一白面書生直愣愣走到茶桌跟前,呆傻傻地望著姜令嫵。 忽然小書生頭頂一涼,裴行舟一道冷冽眼鋒掃來,他才回過神局促行禮。 “我,我叫陸斌生,金陵城人士。敢......問姑娘芳名?” 姜令嫵啞然,她是被小書呆子搭訕了嘛? 她正欲回話,裴行舟對小書生視若無睹,他懶骨頭似地靠過來,將茶盞遞至姜令嫵的唇畔,竟是要喂她的模樣。 “這雀舌茶翠梗嫩芽,倒是比鐵觀音香氣清幽,阿嫵你嘗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