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和姜黎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靠近那扇緊閉的窗戶。

    云星說：“打開看一眼，如果還有人，我們就報警。”

    姜黎道了句好，手指顫顫巍巍點在嵌在墻面上的窗戶。

    還沒動，屋外傳來了一聲慘叫。

    她們兩個雙雙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拿了手機，撥了110報警電話。

    云星沒敢看門，過了一會兒門口傳來腳步聲，她一顆心被吊在了胸口，只敢緊緊抓著手里那一截美工刀，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門。

    “星星，你在嗎？”

    云星驀然松了一口氣。

    她說：“我在。”

    “那就好。”隔著一道門，沈聽肆的聲音帶著安撫的作用，輕輕地撓過她的耳膜，于是她一整顆慌亂焦躁的心，在這個寂靜的長夜，平和的安寧下來。

    當恐懼如浪潮從心口席卷而去的時候，云星只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席卷于她的心頭。

    她失了力，背靠著墻角，不遠處警笛長鳴，她的心再一次高高懸了起來。

    這一回，她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門。

    沈聽肆守在門外，微微側身替她擋住風口。

    他掀眸對她笑了笑，而后俯身，在她額頭上映下一個干凈又溫柔的吻。

    最后，他輕柔地將她額頭碎發捋至耳后，聲音被風吹得有點散漫。

    “我在呢，你別怕。”

    第58章 chapter.58

    沈聽肆今夜統共就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那就好。

    第二句：我在呢。

    第三句：你別怕。

    有他這三句話, 云星坐在警局里頭的時候當真一點都不怕了。當坐在詢問室里警察問她情況的時候，云星搖搖頭，老實回答。

    “我沒看見外面的情況, 當時我一直躲在房間里沒敢開門。只是聽說有人一直守在我們外面，到了后半夜就聽見窗邊有動靜。”

    警察問：“那你的朋友是怎么回事？”

    云星頓了頓，答道：“他是擔心我, 來幫我的。”

    “那么外面那場斗毆，是否由您暗示你的朋友？”

    云星眨了下眼睛, 視線極遲鈍地落在巨大的紅色電子鐘上，打架斗毆這四個字讓她楞了一下，隨即她極緩慢地搖搖頭。

    “如果之前的蹲點監視成立的話，我想我朋友的行為并不能定性為斗毆。”

    警察了解了情況，結束了對她的詢問。

    “好的, 云小姐。我們會調取附近相關攝像頭，屆時會通知您。”

    云星點點頭, 走出去的時候有點輕飄飄的，只有腦子是混沌的。她出去的時候, 只有姜黎在外面。她還沒來得及問，耳邊便響起了姜黎的聲音。

    “放心，這路段都有攝像頭，剛讓人送過去了, 那幾個人當時想撬窗戶進來的, 被阿肆看見了攔了下來。”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姜黎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 阿肆沒什么事, 頂多見義勇為不小心把人揍了一頓唄。”

    “你要等他出來嗎？”

    云星輕輕點了點頭, 雙手搭在膝蓋上，在走廊的長板凳上坐定。

    沒一會兒，沈聽肆也出來了。他雙手插在兜里，出門看見了她，立馬勾了唇角，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沒嚇哭吧？”

    云星沒說話，沈聽肆自顧自掏了支筆，開始寫需要填的材料。

    不知道寫到哪一欄，他筆尖頓了頓，轉頭問她，“和當事人關系這欄怎么寫？”

    云星指尖蜷了蜷，低下頭匆匆往他那表上看了眼。

    她囁嚅道：“填朋友不就行了。”

    “不準備多添個字？”沈聽肆嘖了一聲，長指把玩著筆頭，調笑一聲，“真不想給我名分吶。”

    沒名分的大少爺得不到回答，認命地垂下頭，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字。

    云星悄悄瞥了一眼，他還真自己添了個字上去。

    挺窄一方框，他寫得那“好朋友”三個字分外顯眼。

    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天邊已經蒙蒙有點發亮，沈聽肆站在路邊抽了根煙，招了一輛計程車要送她們回去。

    姜黎搶先一步上了車，啪嗒一聲關了車門沖他們招招手。

    “那個我太困了，我就先回去睡覺了。沈聽肆，我們家星星交給你照顧了啊。”

    汽車轟鳴而去，灰色的煙霧在泛白的天邊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云星有點無奈地回頭，結果沈聽肆在看著她笑，大概意識到自己的笑容有點肆無忌憚，大少爺伸手摁了摁唇角，掃視了一圈，話說的坦坦蕩蕩。

    “好像沒車了。”

    “要不……”

    又不是2016年那個夏天，兩個人青澀的像是初中幼稚園。云星往路口站了站，熟練地打開手機里的打車軟件。車還沒打到呢，他又悄悄靠了過來，在她口袋里塞了個東西。

    然后他拖長語調，對她說：“能讓我拼個車嗎？”

    云星受不了他這樣，一米八幾的人，偏偏歪著個腦袋瞧她，聲音酥的讓人受不了。

    她嘴上什么都沒說，手上卻默默把乘坐人數改成了2。

    上車的時候，她的手不由自主伸進口袋里，她掏出了一顆糖，淺藍色的薄荷糖。

    云星捏緊了手里的薄荷糖，不經意間回頭看他，卻發現沈聽肆靠著窗，一手支著下巴，透著明亮的窗戶，不是看景，而是在看玻璃窗上倒映的她。

    車剛過一個路口的時候，沈聽肆忽然對前排司機說，“師傅，麻煩您改個位置，去紫金別墅。”

    師傅往后看了一眼，問，“您是尾號1225的車主嗎？”

    沈聽肆訕訕閉上了嘴。

    過了一會兒，他悄悄扯了扯云星的衣袖，見她不為所動，又捏了捏她的小拇指。

    最后沒辦法，只能貼在她耳邊說，“想不想要日記本？”

    下車的時候，沈聽肆堅持要給她a車錢，云星沒辦法，拿出手機計算機啪嗒摁了一通放在他面前。

    “16.526。”沈聽肆一邊發紅包，一邊故作受傷地說，“你跟我算的好清楚。”

    “給16也行。”

    沈聽肆收了手機，抬了抬下巴說，“給你轉了17。”

    云星打開手機找了一通也沒找到，她覺得可能今天信號不太好，剛想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似的，又聽他是真有點受傷地說了一句——

    “你真把我拉黑了。”

    ……

    原來真有人費盡心機a個車錢就為了當中揭穿被她拉黑這件事。

    云星抿了抿唇，破罐子破摔似的嗯了一聲。

    沈聽肆輕哼了一聲，臺階下的極其快。

    “行吧，給你日記本之前把我拉回來。”

    拿回日記本的過程很簡單，沈聽肆開了書房的門遞給她的時候，云星楞了一會兒，才有所反應地接了過來。

    薄薄的一本日記，捏在手心里似乎在發燙，隨著愛意明朗撲卷而來的熱潮幾乎讓她抬不起頭。

    沈聽肆靠在書架前瞧了她好一會兒，過了會兒，他忽地問，“怎么不進來？”

    云星站在書房外，規規矩矩連多余的眼神都沒往里面看。她將日記本收到包里，轉身想走。

    “不用了，今天太麻煩你了，我還是先回去了。”

    “這么客氣哪。”沈聽肆嗤笑一聲，曉得她性格，就干脆自己走了過來，雙手撐著靠在門框邊，笑著和她搭話。

    “不檢查檢查你日記本嗎？”他故意開玩笑，“萬一被我塞點什么東西進去，不怕？”

    云星想說當然不怕，當時話到嘴邊，對上他揶揄的笑又一下子止住了。她不想打開這本藏了諸多心事的日記本，又覺得不打開顯得自己對這段感情過分珍重，指不定他還要再說什么笑話她。

    日記本很薄，先前拿的時候沒注意，現在重新拿在手里，云星一下就發覺沉甸甸的重了許多。

    以前談戀愛的時候，沈聽肆就總是喜歡搞一些生活里的小驚喜，他把這些稱作是愛情當中必不可缺的儀式感。有時候上早八的時候，她會在打開的課本夾層里收到一朵紙疊的玫瑰花。

    然后一轉身，他真的捧了一支新鮮的玫瑰花站在她身后。

    有時，他又總喜歡讓她選禮物，左右手各一個。云星是個選擇困難癥，每回猶猶豫豫選了一個，又回對另一個人有點惋惜。

    每當她暗自安慰自己選到的東西就是最好的時候，沈聽肆就忽然湊到她跟前，將那些淘來的小禮物塞滿了她的兩個口袋。

    那時他多半會順勢在她唇角映下一個吻，然后對她很溫柔地說，“做選擇只是逗你玩，都是給你買的。”

    “畢竟，誰讓你是全世界最獨一無二的那顆星星呢。”

    ……

    在愛情里頭，沈聽肆真的把偏愛做到了極致。

    開啟這封陳年日記本的時候，云星心里并沒有那些意料之中的自卑與難為情。她的指尖微微落在時光留下的筆痕，心隨著這些過往的記憶，一道飄向她青春的少女時代。

    當年心動似在昨日，她的心因此微微泛起漣漪。

    于是云星抬頭看向沈聽肆，目光平和而恬靜。

    她說：“你看過里面的東西了吧？”

    “對，我以前是暗戀你。是會故意繞到班級對面走廊看你，是會假裝散步去cao場看你打球，也會故意假裝不關注你，不和你接觸。我就是這樣，明明喜歡一個人喜歡的要死，但是一跟他說話就不敢，甚至連看都不敢看。因為我自卑，我既不漂亮也不會說話，我不想我喜歡的人討厭我。”

    窗外一道閃電凌空撕裂平和一片的天空，而后沉悶了一整日的陰空像是被扯出了一道口子，雨珠由小至大，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