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修仙,日更三千 第61節(jié)
往年都是輯書客選,今年則引入了讀者票選法,應(yīng)該是參考了詩千改和九鵬樓主打擂臺時的做法。 進(jìn)入瑯?gòu)趾?,詩千改能感覺到各種寫文章的活動明顯增加了,比如徵文。這個徵文只面向名門弟子,大概屬于門派之間互相交流切磋的日?;顒印?/br> “嗐,幽篁山莊這幾年來的徵文主題都沒變過,特別籠統(tǒng)。”簡升白點評道,“基本上什么文章都能搭上邊?!?/br> 詩千改也看到了說明:能調(diào)動人的情緒者為優(yōu);篇幅不限,文體不限,是否登載過不限。 調(diào)動人的情緒?讀者看到的每個字,不都是情緒嗎?當(dāng)真是個很寬泛的條件。 詩千改忽然想到了秦方濃讓她簽的那張福簽——“喜怒哀樂懼”,心說莫非這是幽篁山莊人的傳統(tǒng)? 她的新文倒還真的符合……而且,它的情緒主題不在“喜怒哀樂懼”的任何一種當(dāng)中。 次日清晨。 《千金》的結(jié)局影響還在持續(xù)發(fā)酵,遠(yuǎn)遠(yuǎn)沒有達(dá)到頂峰。有些讀者已經(jīng)注意到了那朵剪花,眼巴巴等著詩千改動作。 沈宅。 “哥??!快來看,剪花陣法的文字放出來了!” 沈若伊喊道。 只見剪花自動飄了出來,變成一張獨立的紙頁。第一行字是“新書的試閱與預(yù)告,正文下月開始登載”。 她不等沈瑜來,迫不及待念了出來:“先生下一本的名字是……《賭翠》?” 第46章 比斗 翡不琢給出的這個預(yù)告,明顯不是開頭,而像是從書中“取”了幾段畫面下來似的。 預(yù)告開頭從一片議論聲中切入,茶館、食攤、酒樓、百姓鄰里、世家宅院……所有人都在圍繞著一件事交談:本年城中的賭石大會快要開始了。沈若伊在句子中看到了好幾個疑似重要角色的人物,但都沒有出現(xiàn)姓名。 而后,翡不琢筆調(diào)忽而慢下來,畫面切換來到了一座豪華的大宅中。 這回視角落在了一個男雇役身上,從他的心理活動中,沈若伊得知,這座宅院的主人即將和客人進(jìn)行一場私人的斗石。 “斗石?”沈若伊重復(fù)了一下,她剛剛好幾次看見這個詞了,但現(xiàn)實中她沒聽過這樣的活動。南部某些地區(qū)在端午倒是有叫這個名字的習(xí)俗,可顯然和文中不是一個意思。 這與那些紈绔們斗雞斗蟈蟈是一樣的嗎? 文中,男雇役端著茶具進(jìn)入了花廳里。茶桌邊已經(jīng)坐著一個滿臉兇相的男子——正是宅院之主邀請的那位“客人”。 用雇役的心里話說,此人就是個大jian之人。他是城中有名的青幫幫主,無惡不作,喪盡天良。 前些日子,他強(qiáng)奪一戶百姓之女,并在酒后靈能失控,將該女子的全家殘忍殺害。事情鬧大了,滿城風(fēng)雨,然而此男是城主的座上賓,有一手精妙的相石技巧,為城主贏得無數(shù)榮華富貴。 而且,賭石大會即將開始了,城主保持沉默,似乎不知該如何決斷。 關(guān)鍵時刻,有一個人站出來說愿替這件案子做個了結(jié)——正是這宅院的主人,謝家大小姐! 她稱要與幫主來一場斗石,若她贏了,則幫主歸她處置,且以后由她為城主相石;若幫主贏了,則此事一筆勾銷,她愿自斷一臂抵償。 看到這,沈若伊已經(jīng)意識到這個書中世界無比動蕩混亂,匪狼橫行,權(quán)貴草菅人命,法規(guī)在那里形同虛設(shè)。那受害女子定是走投無路,才會同意謝小姐的這一決定;而旁人若想處置那位幫主,也只能通過這種迂回方式。 好一個扭曲的世界!什么樣的“石”,才能有如此之高的地位?! 沈若伊不禁感到了緊張,這幫主如此兇惡,謝小姐無異于與猛虎搏斗,她究竟能不能替受害女子主持公道? 城主同意了。輿論早已嘩然,沈若伊在開頭也看到了人們對“謝大小姐”的議論,說她根本不是本家小姐,只是一個麻雀飛上枝頭的旁系孤女! ——前情鋪墊完畢,主角終于登場。 翡不琢最先寫的是一片織金的百褶裙裙擺,禁步玉佩輕晃;再往上,是蝴蝶穿花紋的抹胸與鑲珍珠的疊穿褙子。 十六歲的少女坐到了桌案上首,通身華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佩戴的成套紫翡首飾。她面帶微笑,看起來恬淡文秀,但背后卻站著數(shù)十個黑衣侍衛(wèi),柔美與兇悍形成了極端對比。 “一刀切下,生死自負(fù)。梁幫主,按契吧?!?/br> 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了。城主的石行將數(shù)百個其貌不揚的原石送進(jìn)花廳內(nèi),二人相石,挑出自認(rèn)為最優(yōu)的進(jìn)行比斗。 沈若伊都沒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發(fā)麻,仿佛也被卷入了那個瘋狂的場面中。 解石人持刀剖玉,梁幫主的石頭內(nèi)泄出迷人的水色,他呼吸放慢,已壓抑不住緊張的喜色;而謝小姐的石頭則露出了幾縷斑白,她卻依舊沉靜,笑不改色。 可再下一刀,天翻地覆。第一塊石頭除了那點水頭,剩下皆是敗絮;謝小姐的石頭內(nèi)部卻露出了一汪艷麗欲滴的綠! 解石人澆下清水,那片翠色愈發(fā)明艷,猶如從春天裁下來的一段風(fēng)景。 梁幫主面色灰敗,當(dāng)即便腿軟跪了下來。而謝小姐也終于露出了不一樣的表情,她撫掌而笑,起身道:“梁幫主,你賭輸了?!?/br> “替我將梁幫主這幅大好四肢打斷,丟到顏姑娘門前去?!敝x小姐玩味道,“記得替我留下一只右腕,作為紀(jì)念。” 慘呼之中,血色沾染了翡翠,卻使得那片帝王綠色更加驚心動魄。 ——謝氏謝知玉,一相成名! “嘩啦!” 預(yù)告到此結(jié)束,沈若伊下意識還想再翻,卻被哥哥拿了去,“看完了,輪到我了!” 沈瑜瞧她愣愣的樣子,咂摸道,“這么好看?你看《千金》的時候也沒這么入神過?!?/br> 沈若伊道:“不一樣……” 這兩篇文章的情緒基調(diào),太不一樣了! 《賭翠》僅僅只是一個小的片段,就讓人忍不住血液澎湃。它的底色不像《千金》那樣是有序的,而是迷亂的、血腥的、乃至瘋狂的。 兩個主角也全然不同,雖然都沾了“名門閨秀”的邊,但這次的謝知玉……她明顯不是個好人啊! 翡不琢就算沒明寫,但謝氏和青幫也沒差了吧? 大小姐才十六歲,就能下打斷四肢、砍別人手這種命令,放在現(xiàn)實里真是殘忍又乖張,哪有一點閨秀的影子?可在小說的那種背景下,她竟然也顯得“有序”了起來,甚至可以稱得上正義。 其實這種做法在小說角色里倒不罕見,綠林好漢小說里常有。好漢小說在市面上亦是經(jīng)久不衰的類別,早年白話小說最開始流行的時候,就有一本叫《綠林傳》的被奉為經(jīng)典。 但是像翡不琢先生這樣寫的,沈若伊還真沒見過。 青幫還能建造如此華麗的宅邸,秩序井然,大張旗鼓? 沈若伊覺得很離譜,但又忍不住覺得……很吸引人。尤其是寫謝知玉背后站著一幫鏢客守衛(wèi)的那段,好讓她心動??! 還有文里提到的“翡翠”。 翡翠古時指翡翠鳥之羽,后來可指顏色相類的礦石??次闹械囊馑?,這卻是一種明確的專指,且這種開采、賭解的方法她聞所未聞。沈家是商人之家,沈若伊也算見過天下奇珍,她怎么不知道有這種石頭? 那邊沈瑜也看了起來,連呼“好!真好看!”,激動得在房間里到處走動。他聽了meimei的疑問,想了一會兒道:“這樣的石頭……我好像外經(jīng)商時聽過,但似乎是異邦人比較喜歡。” 他說得也很猶豫,畢竟沒有親眼見過。 大雅的衣冠風(fēng)尚總體來說沿襲前朝,喜歡雅致精巧,不愛過分濃墨重彩。文中的翡翠,色澤如此濃麗,的確不貼大雅人對玉的審美。 玉為君子,沈瑜想象了一下,覺得濃綠的玉有點俗。 但這不妨礙他看小說看得嗷嗷直叫,冷靜下來,又喜又憂地道:“先生這次的題材真精彩啊!唯一一點不好,怕又要被說道了……” 剪花陣法打開后,又掀起了一輪新的討論狂潮。 “江湖幫派小說還能這樣寫?翡不琢先生總是能出新意!” “可恨,為什么偏偏下月才開始登載正文!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br> “謝知玉實乃奇女子!怎么辦,才看了幾千字,我就已經(jīng)喜歡她勝過柳妹了!” “她身上匪氣太重,我不太喜歡……我倒是很好奇她身世如何,是怎么進(jìn)入謝家的?” “梁幫主是幾十年的相玉高手,怎么敗給了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 “你看這里的細(xì)節(jié),‘似在凝望石頭內(nèi)部’——她很可能是有天生異眼?!?/br> 人皆有賭性,那一刀窮、一刀富的描述能激發(fā)人最原始的野心,且文內(nèi)的背景更為這種情緒添磚加瓦。 綠林好漢的小說為何流行?——大雅人生活平靜祥和,看這類小說才會覺得刺激。如果真的身處于動亂之中,反而不想看這種“寫實”的文章了。 “新奇又爽快,還是先生一貫的風(fēng)格。說來,這翡翠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早年從邊陲得到了一塊玉石,似乎就是這種‘翡翠’……” “先生把細(xì)節(jié)寫得這么真實,是不是因為現(xiàn)實里確有其事?” “翡不琢也是奇人啊……若是在真的,那這些知識是她從哪里了解到的?” “實不相瞞,我已經(jīng)切了一天的石頭了,但里面都沒有玉。我爹罵我是不是癡了?!?/br> “文內(nèi)描述頗令我心動!謝小姐的那套首飾是‘紫翡’,所以翡翠是不是還有其他顏色?” 雖然大雅人喜好偏淡雅,但鮮麗的顏色本身就能給人熱鬧與富貴的感覺,若真有這種玉石,擺來看看也不錯。 皖州重商,一時間,各方商人都嗅到了商機(jī),高價求有關(guān)翡翠的線索。 冰湖狂生更是考據(jù)派的代表者,他當(dāng)即撰文,對文內(nèi)各家各派的勢力進(jìn)行了分析,認(rèn)為書中有靈力,但“修道者”與普通人區(qū)別不是太大,類似玄春闈武試?yán)锍龓熀推胀ㄈ说牟顒e。并且他認(rèn)為,書中翡翠地位極高,應(yīng)該并不只是因為它好看,還很可能關(guān)系到書中人的靈力獲取。 “謝知玉有異眼”之說,也是他分析出來的。他甚至還把翡翠可能的顏色給列出來了,自己也放了個趣味性質(zhì)的懸賞,看看有無紫翡玉石。 期待下文者有,關(guān)注玉石者有,考究推理者有,剩下的一種聲音則是反對了。 反翡者觀望了幾天,跳出來發(fā)言: “寫這種小說,會引得壞風(fēng)氣!” “謝知玉這樣狠毒的女子,怎么能做主人公?” “瞧瞧這都寫的什么,砍手?jǐn)嘧悖@是淑女所為嗎?” “一個小姑娘,舉止和江湖強(qiáng)人似的!” 當(dāng)然,支持者們反唇相譏。某種程度上,“古人”是比現(xiàn)代人更快意恩仇、信奉一命還一命的: “其他人寫得江湖幫派文,怎么翡不琢就寫不得了?” “那孤女沒了全家,謝知玉把仇敵交給她,這是大快人心的舉動!” 反翡讀者寡不敵眾,便又展開了新戰(zhàn)場,專門抨擊翡翠: “翡不琢瞎編一個玉石,你們還真信了?。俊?/br> “她又是嘩眾取寵!這等大俗的玉石還引得書中世界人追捧,可見其格調(diào)之低……” 這一次沒有大能下場,嚴(yán)理繁僅僅對《千金》的結(jié)局進(jìn)行了一番批判,日常勸說翡不琢改投復(fù)古派。 《千金》的結(jié)局熱度還沒有褪下,各種說書、雜劇正風(fēng)生水起?!顿€翠》又添了把火,幾日之內(nèi),翡不琢再次博得萬眾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