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漪如其實是知道的，不然她這些日子也不會火急火燎、挖空心思地追逐崔珩。算算日子，這事的確快了。沒多久，崔珩就會再度出征，然后……

    風(fēng)拂過耳畔，頸后一陣微涼。

    漪如明白，若是要按照原來的計議，她就要趕緊動手才是。且嚴(yán)祺和容氏都對崔珩頗為認(rèn)可，可謂形勢大好，她今日就能讓嚴(yán)祺定下決心，找長公主保媒。

    崔珩家中只剩他在支撐門楣，婚姻之事頗為緊迫。只要婚事定下，在他出征前完婚不是不可能。

    漪如覺得自己的心撲撲跳著，卻并非是因為興奮，更多的是猶疑。

    她想到崔珩找到自己時，那風(fēng)塵仆仆而憔悴的模樣，還有那雙明亮的眼睛。

    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且對她毫無惡意的人。而她知道，他很快就會死去，自己則等著從他的身上獲利……

    你也無能為力。心里一個聲音道，他又不是你害死的！

    漪如微微頷首：“他一向頗有擔(dān)當(dāng)，只怕就算朝廷不派他去，他也不會愿意。”

    李霽注視著她：“你擔(dān)心他么？”

    “自是擔(dān)心。”漪如嘴上說著，心里那個聲音道，擔(dān)心也沒用，你不能打不能殺，更不可能像當(dāng)年救阿霽那般救他。

    “不必?fù)?dān)心。”李霽道，“我與他一道出征，他不會有事。”

    第二百七十四章 杏花（下）

    漪如愣住，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要和北寧侯一道出征？”她看著他。

    “正是。”李霽道。

    “你不能去！”漪如皺眉，脫口而出。

    “為何？”

    漪如張張口，忽而答不上來。

    她總不能告訴李霽，她活了兩輩子，而上輩子崔珩就是死在了這次出征的時候。

    “你忘了昨日被刺客襲擊的事？”漪如腦子一轉(zhuǎn)，很快找到了理由，“你真相信那些刺客是為了刺殺太子而來，見太子刺殺不成，方才轉(zhuǎn)而對你下手？這不是第一次有人要你的命，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該離開京城，速速返回廣州才是，卻尋思去什么出征？”

    這話說得極盡嚴(yán)肅，李霽聽著，卻不以為然。

    “要我命的人，從來就不少，就算我明日就回廣州，你以為他們就會善罷甘休了？”他說，“你可知，昨日因為那場纏斗，我手下折損了幾人？”

    漪如道：“不知。”

    “一個也沒有折損，最要緊的也不過受了些皮rou傷，并無大礙。”李霽道，“那些所謂的死士刺客，亦不過毛賊，連我的手下也傷不了，遑論殺我？”

    漪如無語至極，反駁道：“那昨日是誰與人搏斗落單？你若非遇到了我，昨夜連個取暖的火種也沒有。”

    “你怎知我沒有？”李霽道，“在野外生火，是常用的本事。昨夜不過是因為我救了你，不曾有機會施展罷了。”

    “如此說來，汪全他們昨夜擔(dān)心得一夜未睡，到處找你，也是他們分內(nèi)之事了？你的手下拼死護(hù)你，你也該愛惜他們，不讓他們以身涉險才是，怎么任性妄為？”

    李霽看著她，道：“你怎知我做的這一切都是任性妄為？在你看來，無論我做什么，只要遇到危險，那便是我的不是，對么？你甚至不曾認(rèn)真問過，我為何要跟子磬一道出征。”

    這話，讓漪如一時結(jié)舌。

    “那么你告訴我，你究竟為何要去？”她只得道。

    “我父親曾執(zhí)掌秦州和隴右，與在羌戎諸部之中威望甚高。”李霽道，“北匈奴之所以敢南犯，是因為他們早已與這些南邊戎狄有所勾結(jié)，若不阻止，子磬腹背受敵，恐怕要有危險。”

    漪如的目光驀地定住。

    她知道，崔珩確實會遇上危險。但她并不清楚詳情，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跟李霽所說的羌戎有關(guān)。

    漪如忽而很是懊惱，自己當(dāng)年聽到這事的時候，為什么不打聽多一些，以至于現(xiàn)在連個頭緒也沒有。

    “就算是這樣，也無需你親自去。”漪如道，“你何不告知北寧侯或朝廷，讓他們多多提防，也許北寧侯便可避開這危險。”

    李霽搖頭。

    “你不曾去過秦州和隴右，也不知羌戎究竟是何情形。”他說，“羌戎諸部上古時便盤踞西北，背靠吐蕃，根基深厚。歷朝歷代，與中原朝廷時戰(zhàn)時和，桀驁不馴。我父親從前當(dāng)政之時，與羌戎交好，安撫互利，故而漢胡和諧，世道太平。可他離開之后，繼任者全然兩樣，傲慢強橫，嫌隙又起。以至于近年來，羌戎與南北匈奴越走越近，共同對付中原。”

    漪如沉吟。

    長沙王在西北的威望，她是知道的。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都有勾結(jié)戎狄擁兵自重的罪名。李霽身為長沙王世子，由他出面去緩解局勢，倒不失為良策。

    然而她不為所動：“說這么許多，那是你父親的本事，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一旦羌戎油鹽不進(jìn)，或是跟歹人勾結(jié)呢？你過去，便是羊入虎口，他們把你扣了或把你殺了，全憑他們心意。”

    李霽聽著，有些不耐煩，正要說話，忽然，身后的院門那邊傳來嚴(yán)楷的聲音。

    “姊姊！”他探出腦袋，壓低聲音，“母親讓人喚你用膳了，快回去！”

    漪如應(yīng)一聲，再看向李霽，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功夫慢慢跟他磨嘴皮子。她心一橫，嚴(yán)肅的看著他：“我昨夜做了個夢，那仙人又來了，正好說起北寧侯的事。他說，北寧侯下一次出征就會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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