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獸場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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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春種規劃得好倒也不是很忙,每天按照既定的走向,什么時候撒肥,什么時候翻土,又什么時候該種哪類作物,哪塊地該鋤草了,四個成年人做起來有條不紊。 白絡還能挺著肚子抽時間忙活柞樹桑樹扦插的事,因為缺少生根劑,成活率有限,往往到既定的時間還沒生根就要適時除去,給成活的樹苗騰出生長空間。因為不清楚后續成長規模,白絡也不準備一開始就大規模養殖柞蠶,蠶卵出了春就在地窖里低溫保存著,準備等樹苗長成了再拿出來孵化。 雞鴨又開始抱窩,雖然說養不起太多,但往后每年還是要讓它抱一次,過年過節宰一只,生病懷孕當補物,總有去處。 雞鴨各選一只,準備一個添蓋的雞窩,讓孵化環境處于人為可控的半封閉式,空碗定期補充水和雞食。如果是在野外,這些全部都是母雞對象的工作,到了家畜這里便理所應當成了主人的份。其余炸毛的就用繩子栓住一條腿,單獨喂食,等毛不炸了體溫正常了就放它回窩,以此扼制抱窩現象。母鴨同理。 這一日好天氣,忙過一輪后的兩家得來時間,各自安置屋里頭。白絡早晨趴墻根吐時還是三只狗院門口排排躺,中午喂食卻怎么也喚不來第三只。起初只以為是去彭媛那討吃的了,小的那只跟她親,以前也有過討食的事,但后續半天眼瞅著太陽要落山了,母狗也變得急躁,直沖著一處山頭吼。白絡覺得事情不妙,家里這三只從來都是抱團的,往年也沒有過發春跑走的,都是山外的公狗聞著味來,被她們連打帶追,三只還被栓繩。就怕被禍害了下崽,崽多了沒去處,家里又養不起。 彭媛本想著趁天沒黑趕緊去找回來,其余三人都不同意,首當其沖是白絡。 “一來路程不知道多遠,天黑了回不來,山里到處是危險。二來我們也不知道具體什么情況,萬一是遭遇走尸,以小失大。” 幾人再一商量,決定由彭媛小石榴二人明天天亮出發,帶著剩下兩只狗,拿上大獵刀和弓箭。千萬保證人生安全,一旦遇到不可測的對手務必放棄尋找。 這日晚間山頭躁動,家里兩只也不安分,總能聽到狗爪子刨門的聲音,間斷哀鳴。 天灰蒙蒙的,白絡躺在床上側身,齊案眉推門進來,“別擔心,狗跟著去了,有危險也定能自保。”她親自送出村,眼睜睜看著兩位走進迷霧中,聽山澗里腳步聲沙沙遠去。 狗在前面帶路,先走入山路那邊的深山,看樹木間隙和偶然可見被人伐過的樹根,以前應該也是一條徑道。越往前越是平坦,太陽升在面前時她們到了山頂。山頂是一片不高的松樹林,地上落著許多枯軟的松針,風一吹過簌簌作響,鼻間也盡是露水的味道。 下山顯得艱難,路面松軟濕滑,一不小心就會跌倒,屁股跌在地上,一路滑上幾米撞到樹才停。好在除了路難走外也沒遇到什么實質性危險物,兩條狗很機警,略有異樣就帶她們伏低身子,然后狗鼻子嗅嗅,繼續走路。 在下路發現一處人為制造的捕鼠陷阱,已經觸發,翻開的木樁上有血跡,看血量不是鼠類。既然遇到此類裝置,說明有智慧生物在附近活動,血跡新鮮,又說明獵物剛被取走沒多久。 最先發現這處機關的兩條狗,聞到血跡后變得愈加急躁,下山后走了一段平路,兩人拖著狗歇下喝口水,嘴邊水漬還沒擦干便又被狗帶跑。又翻過兩座小一點的陡坡,從頂上往下看,在遠處的山坳里密密麻麻都是黑瓦屋頂——一座大型村落。 大型的居民區往往會有尸群,好在村落和這片山坡隔著一條河,河那邊長著密匝的樹木,即便有尸群,因為距離和地理環境,懼光特性又讓它們自然舍棄暴露在沒有食物作為誘引的野外,也就不會對她二人造成多大威脅。 剝開枝丫準備下坡,二人被眼前的地勢驚出一身冷汗。放眼過去是一座巨大的坑,有類似盤山梯田的結構,但每層間距至多一米,中間還長著不少杉樹,最底下是個圓形裸坑,周圍被稀稀拉拉的木制圍欄框著。迎著山坳那處挖了個窯洞,洞口漆黑一片,頂上蓋著潦草的瓦片,幾根木樁撐著作屋頂。整個看起來仿佛一座巨型陷阱,吃人不吐骨頭般,等著某些不具名的獵物掉入。 未知加劇恐怖的氛圍,小石榴捂住差點從喉嚨里蹦出的尖叫,撲進彭媛懷里,悶悶的聲音昭然顯出她的恐懼和擔心。 “阿媛…我害怕…” 彭媛一手抱住她一手捂著她的耳朵,喝住那兩條蠢蠢欲動的狗。 “我在,別怕…黑崽沒有停,應該沒什么危險,我們跟著慢慢下去,你躲在我后面。” 弓被她緊緊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擺出后擒的動作,隨時準備拔出一支箭,對著目標物瞄準射擊。彭媛則握著大獵刀的柄,半瞇著眼盯住窯洞。兩人涉級而下,踩著較硬的山石土面,偶爾碎石滾落,砸到下面一聲悶悶的回音。 愈往下動作越小心,洞口也漸漸分明。兩只狗甫一下到坑內便像兩道黑色閃電一般沖到洞口,沒有彭媛的命令它們也不貿然進去,只在洞口一聲聲高昂地吼叫,吼叫聲激起周邊飛鳥驚起,山林驟然間活絡起來。 小石榴把箭架起來,拉著弓對準洞口,忽明忽暗的深處好似有什么大型野物,彭媛從腰包里掏出手電,打開開關反手握住,戒備身子準備行進,朝兩條狗下令。一聲令下黑崽們沖了進去,一前一后撲在一團拱起的草堆上,然后咬住什么往外拖。那東西一開始拼命掙扎,使勁扒動草堆往身上埋,后面應該是知道招架不住,蜷著身子任由拖拽。 制住這邊后彭媛二人便跟近了,手電照在那坨蜷縮上,隱隱約約是個人形。彭媛舉著刀靠近,拿刀柄戳在破敗的布料上,喝聲道: “抬頭!!” 她連喝三聲,寄希望于懂得防衛姿勢的動物不是喪尸或者生出智慧的什么物什。那家伙在威逼劣勢之下緩緩伸出腦袋,因為臟污而打結的頭發粘著許多落葉,皮膚泛黑且滿面油光。待它露出半張臉和一只緊閉的眼時二人松了一口氣,喝停還在拖拽的黑崽,試圖和那勉強算作人的亂七八糟玩意溝通。 “是幸存者么?我們是非感染者,舉手示好就放過!” 那人從臟污之下緩緩舉起雙手,兩只狗松口。覺察到被釋放,黑人立馬從地上彈起,踢蹬著又蜷到草堆上,十分戒備。光源緊隨其后照著它,讓它在黑暗中無處遁形。一切隱入安靜后,草堆里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有東西在奮力且動作緩慢地往外爬,直到一只黑色的狗爪露出來,兩只黑崽一下又撲過去。母狗刨了兩下,用嘴咬住小黑的頸部將它帶了出來。 小黑傷了只前腿,被人潦草的用樹葉了起來,嘴上用細藤捆住,只能發出虛弱的哼唧聲。 “狗是你捉的?” 那人抬眼,看到煞白的光又慌忙用手擋住,彭媛將手電對在窯洞頂上。 “你會說話么?” 繼續試著溝通。很明顯這也是個非感染者,只是受到驚嚇且尚在驚恐中,沒法及時回應彭媛的問話。 方才因為氣氛緊張,兩人都沒注意到周遭環境,現在暫時解除了危險,便注意到洞內有一股很濃的腐rou氣味,伴著不新鮮的血腥,沖得人頭發暈。彭媛歪著手電在四周照,窯頂還算高,洞里一覽無余,除了草堆之外,中間她們站腳的地方因為地勢低的原因有不少積水,積水旁有少量小型獸類的皮毛骨骼。因為氣味難聞,吸引了不少活躍在春冬的食腐昆蟲。 彭媛有些疑惑。這人雖然瘦削但身形高骨架大多半是男性,末世之下怎么也懂得些求生之道,不會連簡單的鉆木取火都不懂。可他這方寸棲息地卻連一點碳堆都沒有,整個人像是瘋癲了,問什么話也不答。 照理來講,她們尋常若是遇到幸存者,要么二話不說上來就搶奪主權,要么雙方示好互相打探。這個人好像是受到什么刺激,對兩位女性的入侵也表現出極其的害怕,毫無領地意識。 “它不說話我們就走吧。” 小石榴始終緊拉弓箭,聲音略顯緊繃。彭媛感受到她的擔憂,上前抱起小黑,兩人走出窯洞。她們在籮筐里墊上一層厚厚的樹葉,給小黑用樹枝和布料重新固定傷處,再把它抱進筐里,背著原路返回。 一只狗子殿后另一只帶路,偶爾林間躁動,狗朝身后的遠處吼叫。彭媛只當它們驅趕示威,觀察一番沒有任何動靜之后便不管不顧地反程。 回家之后先是給小黑做了緊急處理,發現其左前腿腳掌幾乎粉碎了,皮rou連著筋,血rou模糊,幾乎是保不住了。只能用一根繩子綁在傷處上部,將生rou和腐rou阻隔,等待自然壞死脫落。 受了驚的黑崽躲在窩里,它的家人陪伴左右。彭媛在屋內講她倆出去尋狗的所見所聞。說到那塊巨型“獵坑”,白絡來了興趣,打了個響指: “大概是少數民族斗獸場?周圍是否有聚居地?” “確實有,約摸上百戶人家,房屋密密匝匝。” 語氣說不上恐懼,但隱含了這樣的世道下,幸存者對一些“聚集地”的陰影。人多的地方不僅是非多,病毒也容易傳播。尤其在她們生活了幾年的小村莊,竟不知周圍有那么大一座村落,存在著潛在的危險。 “里面只有他一個人的生活痕跡么?” 聽她二人說那野人蠻子,覺得事情蹊蹺。正常人如果沒有基本的生存技巧,絕不會活到現在。 “應該是,頭發像爛拖把一樣,衣服打柳,裸露在外的皮膚很黑,最奇怪的就是他的眼睛。” 彭媛說著口干,捧起桌上的水杯咽一口水。 “我燈照到他眼睛,恍惚間好幾次看到他瞳孔反射綠光,像是…” “像是獸眼。”白絡搶答。 “對!”她二人異口同聲。 “確定沒有感染?” “大概確定,因為他對我和小石榴并沒有攻擊性,也能聽懂指令,體表也沒有明顯的異變特征。” “怕被他跟蹤我們還特地繞了遠路。” 白絡一眾很清楚,即便繞了路也無法排除被追蹤到的可能,彭媛的一番話并不能減輕她們的戒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