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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不善(重生) 第58節

    算舊帳,生離心,這一幕擺到眼前,謝枝山心念交馳,但逐漸平復。

    拳關松開,他撩袍坐下:“你若是想離開,我會安排……莊子和鋪子你帶著,倘使不嫌棄,蘇州還有一間綢緞莊,雖離得遠,但有專人在打理,每半年送一回帳本,辛苦些核對進項便可……”

    他徐徐出言,坐在司瀅對面,與她如同一對沒了感情的夫婦,在簽和離書之前,冷靜且有條理地談起家財如何分,孩子要歸誰。

    這是個大方且周到的男人,事事安頓,還想到要給她配一個會手腳武功的女使,往后出行能駕馬車,更能護她安全。

    司瀅撐著腦袋,費解地看那雙唇一張一合,井井有條說起她離府的安排。

    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大開大合,一忽兒像個吃錯藥的無賴,一忽兒又莊正起來,像是背著四書五經的老先生。

    末了問她:“你幾時走,今日,還是明日?”

    不知不覺到了這一步,司瀅坐直身來,尷尬地看過去:“你這就要趕我走啊?”

    謝枝山被問住:“不是你要走?”

    司瀅撓了撓額角:“我只是說你欺負過我,對我也沒那么好……”

    她說話半吞半含,謝枝山皺眉:“所以……什么意思?”

    司瀅低下頭去繞帕子,心虛地沉默片刻,飛快瞥他一眼:“我就是……順口提的,哪知道你腦袋清奇,想這么多?”

    謝枝山愣一下,很快氣涌如山。

    分明是她故弄玄虛,到頭來,還成他腦袋清奇了?

    ‘吱’一聲響,謝枝山從凳子上站起來,氣得在屋子里打轉,人像死不瞑目似的,嘴里沒停在念:“你存心的,你一定是存心的……”

    她有一股擰勁兒,他早就知道,可他沒防著的是,這人還有滿肚子壞水,敢跟他耍花腔!

    果然倒貼就是不值錢,焦心勞思,患得患失,全指他一個人受了。

    先認愛的人最沒地位,他悔極了,早知道就該矜持些,也不至于任她一顆牛膽生得越來越壯,直接拿他當紙糊的搗弄!

    氣得嗓子都硬了,謝枝山質問:“這樣耍我,你良心痛不痛?”

    他臉上那條刮痕已經消了,本來雪白清透的臉,這會兒連脖子一道紅了,足可見有多憤慨。

    司瀅張了張嘴,卻百口莫辯。

    繞了幾圈,他最終回到她跟前,眼里的那份靜滯,看得她小腿肚直哆嗦。

    一時動念加兩句感慨,鬧得他這樣動氣,司瀅后知后覺地害起怕來:“表兄,我錯了……”

    這時候認錯有什么用?謝枝山一字一咬:“你是不是以為傷員什么都做不了,才來這一套?”

    “沒……”司瀅嚇成個老實疙瘩,在他銳利的目光中軟了腿:“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信我。”

    才說完,臉就落到了謝枝山手里。

    他在作弄她,拿她的臉當面團,先是把嘴捏成個呂字,再往上,掌rou頂住她的鼻尖,指腹則被她腮旁的淺渦咬住。

    再過一會兒,他挑住她的下巴,臉也湊下來,一寸寸,近到兩個人的睫毛要打架。

    大概意識到要發生什么,司瀅瞠著一對眼,幾乎忘了喘氣。

    怎么吵著鬧著,突然要這樣?

    離得近了,好像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謝枝山笑起來,眼里像有淺金的光暈,鎖著人的魂。

    他再度逼近,唇鋒已經碰著她的,手也從臉上游到后頸,松松地揉\弄著。

    司瀅木木的,臉上滾起一層層的羞色,眼皮好像沒了力氣,開始有耷拉的跡象,整個人好像被他的氣息包圍。

    傷了手在家養著,他今兒應該沒刮胡子,新生的一簇看不大見,但照樣扎得人發癢。

    懵然之中,他的呼吸從鼻尖撞到腮,再灑到耳,接著送話:“剛才哭了多久?沒來得及照鏡子吧?臉上粉都花了,還有鼻子破皮了,知不知道?”

    唇息搔弄耳xue,司瀅眉心一顫。

    她往外掙了掙。

    是報復,這一定是報復,這人壞透了!

    果然他純良地笑了,挺直腰后朝她飛了個眼:“近墨者黑,我跟你學的。”

    這到底是哪樣無聊的橋段,司瀅捂住鼻子和大半張臉,不叫他看自己的丑相:“你剛學會走路嗎?這樣欺負人,有什么意思!”

    “我欺負你?”謝枝山冷冷地笑,帶著臉上一線紅漬,是剛才在她唇上蹭的口脂。

    他渺著眼看她:“這就叫欺負了?真沒見識,以后有你受的。”

    司瀅沒聽清后頭這句,兀自起身去找鏡子。

    今日為見哥哥,她想令自己看起來精神些,確實推過胭脂也擦了粉,哪知道就出了這樣的丑。

    東看西看,然而在男人房里找鏡子,實在比尋寶還難。無奈,司瀅只得往房外沖,恨不能把腦袋給埋起來。

    剛出門檻,跟謝母打了個照面。

    見她捂著臉,老太太‘嗐’了聲:“怎么了這是,流鼻血了?”

    司瀅搖頭說沒有,老太太腦子精,把眉一豎:“他打你了?”

    說完,攔著司瀅退了回去。

    房室之中,聽到動靜的謝枝山早就躺回榻上,見得母親,懨懨地打了聲招呼。

    親生兒子沒什么好顧忌的,謝母指著司瀅:“好端端捂起臉,你鬧她了?”

    這個鬧字用得真曖昧,謝枝山聽紅了臉:“沒有的事,您誤會了。”

    “什么沒有?我看她都哭過!”謝母明顯不信,還欲逼供,司瀅只得放下手:“是我不小心擦破鼻子,老夫人莫怒。”

    謝母下勁盯了會兒:“鼻子好好的,破哪里了?”

    司瀅摸索著摁了幾下,真相大白。

    謝枝山避開她瞪來的眼,虛弱地咳了幾聲:“藥我已吃過,母親來尋兒子,可有旁的事?”

    老太太在這一雙男女間看來看去,最后嚴肅地收回視線:“聽說司禮監那位掌印的來了,還待了不短時辰?”

    問及楊斯年,司瀅也顧不上置氣,摒息聽著。

    謝枝山不知他們兄妹聊了些什么,又做了哪樣打算,所以眼下不好貿然把事情宣揚出去,于是答道:“是承陛下口諭,替陛下來探兒子傷情的。”

    謝母卻冷淡一句:“別不是來看你真傷還是假傷罷?”

    母親對自己未來大舅哥這樣疑神疑鬼,謝枝山很尷尬:“廠公承的是萬歲之意,母親想多了。”

    謝母挑了下嘴角,正想說多長個心眼總不會有錯,忽聽身后有人弱聲道:“老夫人,楊廠公……是我親兄長。”

    作者有話說:

    謝:哼,我可不是嬌滴滴的郎君,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不過……先是從妻姓,再是從妻性,夫綱這玩意兒,會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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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矜持一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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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母轉頭, 愕然看著司瀅:“你方才……說什么?”

    “老夫人,我說楊廠公是我兄長。”司瀅把話重復一遍:“是親兄長。”

    她既坦白,便是不覺得有遮掩的必要了,謝枝山也只好將事情與母親和盤托出。

    聽完之后, 謝母啞了許久。

    她臉上來回變了幾道色, 最后一咂嘴:“哦, 親兄妹啊……”又仔細看了看司瀅:“倒不大瞧得出來,你們一個隨爹一個隨娘?”

    司瀅笑笑說:“興許是吧,哥哥說我和阿娘生得有幾分像, 不過我沒見過我阿娘,也不大曉得她什么模樣。”

    人生好像沒有過這樣艱難的時刻, 謝母眼眉都僵了僵,片晌哦一聲,強行共情道:“我也沒見過。”

    見司瀅驚訝, 她夷然地揣起袖來:“很奇怪么?我跟太后都是奶嬤子拉扯大的, 太后年長我兩歲,雖見過母親, 但早也忘光了……”

    于是娓娓道來,謝母與太后這對姐妹的一些過去,司瀅也聽到了耳里。

    母親早亡,父親是個六品京官,錢少事多的職,很少著家,更不懂怎么養女兒,于是干脆都交給各自的奶嬤帶。

    他唯能盡的心, 就是不給女兒找后娘。

    姐妹兩個長到玉立的年紀, jiejie還沒信, 當meimei的先被相中,嫁進了這謝府。

    同年末,jiejie被選入宮,定了才人的位階。

    都是高嫁,雖說入帝王家聽著更風光些,但一個是將軍府少夫人,一個是帝王妾室,差別還是有的。不過姐妹二人感情好,沒哪個會嫉妒哪個,反而是各自關切與幫扶。

    也是憑借這將門的背景,宮里的jiejie才能一階階地升,晉位之途沒有太大阻礙。

    畢竟帝王寵愛固定重要,但僅憑六品官員女兒這個身份,怎么也到不了皇貴妃的位階。

    “想當年在閨中,我與太后也是形影難離的。”憶起往昔,謝母眼底銜笑:“她生得好,出門便招人的眼,還有流著口水跟在后頭的,全靠我給罵走了。我功課不行,女紅也不愛學,常被父親和夫子罰,也都賴她替我求情。”

    司瀅倒了盞茶,老太太接過來潤了潤喉,又繼續拍著膝頭:“我跟太后生辰只差個把月,那時候家里cao辦生辰宴太費勁,所以我們干脆選了中間的日子,合在一起辦……那會兒有商有量,什么話都說得。”

    到這里都還是溫情居多,然而語氣一轉,立馬哂笑起來:“父親走后,我們是世上最親的人,可這又如何?到底是身居尊位的人,弄起權來,哪里還記得這些年的姊妹情?”

    司瀅低下頭,搓了搓手指。

    這樣直接說出與太后有嫌隙,也是真沒拿她當外人。

    嗟嘆之后,又聽老太太道:“不管怎么說,認回來就是一樁幸事,而且司禮監也不是哪樣人都掌得了的,能上那個位置,楊廠公必然有過人的本事。單這一點,你家里人也該覺得臉上有光。”

    是極熨帖的話,司瀅正要道謝,老太太卻還沒說完:“所以太監不太監的有什么重要?多少男人齊全著身子卻碌碌無為,再有八方助力,也是爛泥扶不上壁!”

    這話太出格,謝枝山無奈地喊了聲母親,招來老太太橫眼:“又沒說你,急個什么勁?”

    舌頭像一下給剪掉,謝枝山被懟到無言,再對上司瀅的視線。

    她嘴角拱了拱,眼珠子拐了半個圈看向別處,卻怎么也掩不住那份幸災樂禍。

    所以沒成婚的壞處就在這里,聽到這種話也不知憂,吳下阿蒙,四六不通,謝枝山無奈地想。

    “那你們怎么打算的?廠公會把你接走?”謝母問司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