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不善(重生) 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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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時主仆倆說些悄悄話,織兒告訴司瀅:“奴婢聽說,謝公子那位母親……有些不尋常。” “怎么樣不尋常?”司瀅想起馬車后的那一笑,確實有些異怪的感覺。 織兒也說不清楚,撓了半晌的頭:“總之,您萬事留個心眼。” …… 到謝府時天還有些灰,晨鳥兒絮絮叫著,樓觀水榭,一切都飄渺得很。 走的是角門,司瀅提著步子跟在后頭,有些不安:“鐘叔,老夫人喚我來,可說了哪樣事由么?” 老管家睨她一眼:“這個不用問,等會兒自然就知道了。” 這樣肅聲肅氣,不啻于是在敲打。司瀅噤了聲,不敢再多說什么。 謝府氣派且闊大,下人們有序地忙活著,輕手輕腳在晨曦里穿梭,連眼珠子都沒有亂跑,極守規矩。 司瀅本來就是個不認道的,跟著鐘管家到地方的時候,她已經懵頭轉向,滿腦子只剩地磚了。 司瀅站在廳中,被未知與不寧籠住,心里跳作一團。 等上大概兩盞茶的功夫,有人被仆婢攙著到了廳里。 那位走得極慢,呼吸也悠悠長長的,坐到上頭的椅子里時,司瀅似乎聽到細微的打嗝聲。 “怎么站著,不是有椅子么?”上頭的聲音響起,同時打了個結結實實的飽嗝。 鐘管家提醒司瀅:“夫人指座呢,還不快道謝?” 司瀅忙不迭呵腰:“謝夫人賞。” 說完被領著去了右邊的圈椅,她不敢太隨意,斜簽著坐了個邊。 廳中有了一陣沉悶的捶背聲,應該是下人在替主子抒著胃氣。 少頃,司瀅又聽到一句:“低著頭做什么?我又不是夜叉。” 聲音噥噥的,與其說是不滿,更像是單純不解的嘀咕。 司瀅忖了忖,慢慢抬起眉眼。 坐在上方的,是她那晚曾見過的謝母。 老婦人穿長褙子,兩道平直的眉,漸細漸淡地隱進鬢角,神情從容,看著很是和悅。 拿眼掃她半晌后,謝母點了點椅子扶手:“果然是個漂亮孩子,這眼這嘴都俏生生的,細骨臉兒也標致。就是過瘦了些,多半氣血不大足,養養才能懷上。” 一說這話,司瀅就忐忑了,她眼珠微顫,心腔不安。 謝母吃了口茶,接著揮退所有伺候的人,只剩個鐘管家在廳外侯著。 “我兒說,他跟你是清白的,沒碰過你?” 司瀅不敢隱瞞:“回夫人的話,公子所言屬實。” 謝夫人哦了一聲,又繼續道:“他說這回翻案多虧有你,你是立了功的,讓我賞你金銀和宅子?” “是公子思慮得當,我只是按公子說的做罷了,不敢居功。”司瀅掐著分寸,小心翼翼地回話。 謝夫人舒著手腳,往椅后一靠。 也許是晨早發髻攏得過緊,老太太摳了幾回頭皮,一點點把原本平整的發面掏了起來,拱在那里像個犄角。 扽完頭發后,老太太抽冷子問了句:“我兒那么俊,你忍得住?” “……啊?” “我兒可是出了名的好皮相,多少閨秀都垂涎他的美貌,饞他的身子。你跟他共宿幾天幾夜,怎么把持住的?”老太太嘖嘖有聲,讓人聽出些欽佩的況味來。 懷疑有蠅子沖進耳朵,司瀅撇了撇頭,眼里瞳光都擴大了些。 “是他在死牢里漚得太臭,你下不去嘴?還是怕動靜太大,沒敢做到那一步?”老太太反復叮問,試圖猜出背后的真相。 司瀅窒了下,艱難地羅措回答:“公子他,他是正人君子,一直對我……以禮相待。” “還真沒成過事啊?”老太太喃喃著:“怪不得,我先還擔心我兒有什么隱疾,原來還是個黃花大小子。” 話里捻著幾分慶幸,顯然謝枝山方方面面都正常這事,比司瀅沒懷上要重要得多。 “我問你,你是想要錢,還是留在謝府?”或許是眼光毒,或許是走過場,總之不按常理之后,老太太又來了這么一問。 司瀅眉目一動,才與老太太接視幾息,便見她點點頭:“明白了,你想留下來。” 聽她自說自話,司瀅徹底蒙了。 謝母沒給她發揮的余地,揚著嗓子喊了鐘管家進來,讓帶去安置。 轉頭再看司瀅,老太太曼聲說:“孩子,我也跟你同個想法。雖然你跟我兒之間暫且是清白的,但在我們看來,你已經是他的人了。這么地,你先在府里住下來,他剛回府,還不少事等著處理,等忙完這陣我再作主,讓他把你收到房里。” 司瀅手心攢汗,立馬表態道:“不敢攀附公子,倘能讓我留下來,府里給碗飯吃就成。” 謝母嗯了聲,表示聽出來了,這是想做婢女的意思。 她極不贊成地搖頭:“我聽鐘管家提過,你那姨丈說你爹娘還在的時候,你也是被人伺候的閨秀,如今來了我謝家,哪里好作踐你,讓你當丫鬟?” “夫人,我……”司瀅才張了嘴,很快便被打斷。 “你放心,我兒雖然有點狗脾氣,又是個愛裝蒜的,但他那相貌身段,絕對不會讓你吃虧。往后你使點勁,要給他收服了,有得是你受用的地方。” cao著懶洋洋的聲口說完這些,老太太起身出了花廳,沒再給司瀅說話的機會。 就這么著,司瀅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想找北也找不著。 謝府亭多橋多,廊子九拐十八彎,她跟著鐘管家到了一處院落。 月門之前,鐘管家停下步子,朝司瀅指了指里頭:“往后你就住這個院子,我還有事,就不帶你進去了。你自個兒進罷,遲些我喚人過來伺候。” 也不知是哪樣的急事催著,撂完這話,鐘管家逃也似地離開了。 面對這沉靜的院落,司瀅無奈,只得提起裙邊邁了進去。 院子極為清凈,除了在樹上跳來跳去的黃鸝兒之外,一路連個灑掃的都沒見著。 推開臥房的門,發現里頭也很是寬敞,且陳設都華麗得吸眼。象牙矮榻,紫檀屏風,一件件都昭示著這座府邸有多奢麗。 驚嘆之余,司瀅心覺怪異,這份安靜也讓她有些發毛。 原地兜了個圈后,司瀅正打算找個地方坐著等,兀地聽到一陣難以形容的動靜。像是水波被攪動的聲音,又像是誰在地上跳了幾下。 她打了個激靈,登時被炸出一身汗來。 謝夫人詭異的態度,空蕩蕩的院子,房室里不明的響動,越發讓人覺得滲得慌。 外頭天光亮堂了些,借著那光,司瀅摒起息來,循著聲音找了過去。 地上鋪著蓮枝的栽絨毯,腳落在上頭無甚聲音。經過一樽膝頭高的曲頸瓶時,司瀅順勢抱了起來,握在懷里當防護。 接近發出窸窣聲響的地方,雕著松枝紋的花罩后頭,看見有人影在晃動,但瞧不清是男是女。 顫抖順著腿肚子涌上來,司瀅雙手索索發抖。 她壯著膽逼近前去,身子半匿在花罩后頭,提起丹田正待喝問出聲時,對方拿余光捕捉到動靜,倏地偏頭看過來。 他上身精光亮堂,一條腿在褲管里,另一條才抬起來,準備往里放。 熟悉的臉撞入視線,司瀅喉間咕地一聲,險些沒暈過去。 “你怎么在這里?”謝枝山左腿踩了個空,整個人差點沒摔在地上。 他忙拎著褲子藏到浴桶后頭,又惱憤地斥司瀅:“還看!” 司瀅簡直萬箭攢心,癱著坐到地上,費勁地避開了眼。 謝枝山心顫rou跳,面上紅白交錯:“你走路怎么沒有聲音?” “我也不知道……”被迫當了回登徒子,滿腦子晃晃蕩蕩的畫面,司瀅簡直百口莫辯。 里頭一時沒再質問,但能聽到咻咻的呼吸聲,顯然氣極了。 司瀅抱著瓷瓶,身子簌簌打顫:“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是鐘管家……” 吭吭哧哧磕磕巴巴,她說不下去了,把臉埋在膝間,嚇得不知怎么才好。 等謝枝山穿好衣裳從里頭出來時,司瀅已經把自己團成了一個倭瓜。 謝枝山氣不打一處,咬著牙喊她:“站起來說話!” 司瀅站不起來,只有腦袋勉強能抬起。因為銜冤負屈,眼里潮潤潤的,仿佛光著被偷看的人是她。 謝枝山眼皮搐動:“怎么回事,你怎么來了?” “是,是鐘管家接我來的……”被狠巴巴逼視著,司瀅說話都不太利索。 她捋了捋舌頭,想要把來龍去脈給說個清楚時,溘然聽見窗戶磴兒響了一下,外頭有人揚聲說話,好似在跟謝枝山打招呼。 房室之中,一雙男女俱是嚇得聳了聳肩。 謝枝山向外看了看,朝司瀅擺手:“去里頭躲著,莫要出聲!” “可我站不起來……”司瀅也著急,哭喪著臉想站直,奈何剛才的場景太有沖突,她力氣還未蓄回,兩條腿又麻又軟。 眼看外頭的身影已經逼近到窗牖之上,謝枝山再顧不得那許多,彎腰抱起司瀅,將她送到了湢室里頭。 把人放下的同一時刻,門軸吃勁,嘎地響了兩下。 緊接著,房門被推開了。 第六章 小嫂子 -------- 烏帽長衣,一柄繡春刀佩于腰間,來人托著碟豆腐踏過門檻:“謝公子,久別未見,您這一向可好啊?” “你怎么來了?”不速之客接二連三,謝枝山語氣不虞。 陸慈樂了:“剛點好的豆腐,緊著給你送一塊過來。怎么,還要攆我?” 見他走過來,謝枝山也挪了步子,不動聲色地把人往茶桌引:“看來我謝府守備越發無用,竟讓你就這般闖了進來。” 好友間陳年斗嘴的把戲,陸慈呲起一口白牙:“這不才剛下值,要通過門房稟報,沒得麻煩人家跑一趟?不過你這院里可夠清凈的,怎么連條狗都不見?你那些個表弟表妹呢,都躲起來了,還是被老太太攆光了?” 說罷搐著鼻尖嗅了嗅:“這是臭毛病發作,又大清早就開始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