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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從零開始,快的話五年八年,慢的話要十年二十年。 先自私到極致不考慮無辜百姓,單是黎家人,讓他們作為反賊擔驚受怕提心吊膽那么多年,豈不是另一種災難? 倘若她與黎家人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逃遁出宮,準備帶他們去占山為王的時候,她得到的會不會就是同等深重的悔恨? 那是個所有人都委屈的結果,比現狀差太多了。 第21章 “皇上,黎夫人進宮了,與年夫人一起。”蘇培盛耳語道。 雍正微微點頭表示已知,專注地聽下方的朝臣吵車轱轆話,時不時要開口勸架或者火上澆油。 “貴妃娘娘接見了黎夫人。” 下方吵到了年將軍頭上。 “黎夫人換了宮婢衣裳,在二道門處看黎貴人,暫時沒有入內。” 懂,近鄉情怯。 有御史年將軍急功近利,戰術不夠穩妥。 “黎夫人躲在人后進門了,黎貴人發現了她。” 母女連心啊。 下方有人駁斥御史,稱年將軍雄才大略,使用的計策不是紙上談兵的蠢材能理解的。 “嗯。”雍正點頭,“劉愛卿言之有理。” 跟著御史振振有詞的幾位朝臣頓時僵在原地,噎得臉紅脖子粗的。 “黎夫人和黎貴人進了元安殿,把侍女都打發到了外頭。” *** 咔。 殿門一聲輕響,關的嚴嚴實實,房內頓時暗了許多。 一直低著頭的婦人這才抬起臉。 昏暗的光線遮掩不了她的五官,看清她的模樣,離鉞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地痙攣了一下。 “您……”怎么來的?何時來的?來做什么的? 離鉞有很多問題想問,最終卻是將主位的椅子拖到她身邊,說道:“您坐。” 黎夫人不坐,她仔仔細細觀察著眼前這人的眉眼面龐,仿佛要剝開皮rou看到這人的靈魂中去。 離鉞像接受首長審閱似的,半合著眼站在那兒,如竹如松紋絲不動。 “你為何不敢直視我?”黎夫人聲音啞的厲害,上前一步,幾乎與她臉貼臉。 心底漫上了細碎的鈍痛,分不清是源于軀體還是源于靈魂。離鉞掀起眼皮與黎夫人對視,坦然道:“因為理虧。” 她在院里做雪雕,趴在門口看稀罕的人不少。她無所謂別人的眼光,泰然自若地雕自己的,一眼都不曾往外看,所以不知道看她的都有誰,也不知道……母親,是否在門口觀望了許久? 大抵是的。 她看她的眼神,不是久別重逢的母親看女兒的眼神,里面有懷念、懷疑、猶豫、陌生,以及一絲絲的恨,唯獨沒有欣喜。 豆芽:“倘若她叫你去死,你會聽一個復制品的話嗎?” 離鉞不知道。 黎夫人比想象中冷靜,沒有當即開口叫她去死,而是直視著她的眼睛問:“你是我閨女嗎?” 是不是的,您說了算啊。離鉞翹起嘴角,反問道:“我不像嗎?” 黎夫人也笑了一下,嘴角上揚的弧度與她那么相像,卻斬釘截鐵地說:“不像。” “我很抱歉。” 豆芽在識海中碎碎念著“復制品”,企圖說服她什么。 黎夫人輕撫著這姑娘的眉眼,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可是秉性完全不同。 清玥做不來那么精細的雪雕,也學不會在那么多人的矚目中從容不迫,更拿不起主子的架子命令他人。 須臾,她失魂落魄地垂下手,語調破碎哽咽:“真的不——噗!” 粘稠而沉重的液體打在頸肩處,零星的溫熱濺到臉頰上,離鉞呆了。空氣中彌散開來的腥甜氣味,頃刻間擊碎了她眼底的玩世不恭,令她惶急改口道:“我是!” 豆芽沉默了。 “呵呵呵……”黎夫人搖頭笑出了眼淚。 離鉞擦拭著她唇邊的鮮血,赤紅著眼一字一頓地強調:“我、是。” 黎夫人仍是搖頭:“你是什么?” “我是您閨女啊。”離鉞將婦人擁入懷中,溫柔而痛惜地哄著,“我是您閨女,您如何感受不到呢?” 就是感受得到那種刻在骨血里的親近,才更加令人崩潰迷茫,黎夫人又問了一遍:“你是什么?” 離鉞輕輕拍著她的背,像是在驅趕她心中的悲痛,低聲道:“我來自別的世界。我們有一種論點,叫不同世界的同一朵花,指的就是我和清玥的關系。我們有著同樣的靈魂本源,相遇前是獨立的個體,相遇后自然而然會合二為一。” 類似精神分裂,每個人格都有自己的小世界,世界壁壘打破后,人格就會相融,互相影響,成為一個新又不完全新的個體。 怕黎夫人不能理解精神分裂的說法,離鉞類比了一種更通俗的:“你可以理解為,人有三魂七魄,我和清玥是同一個人不同的魂不同的魄,現在魂魄回歸一體了。回歸后性格會有一些變化,但人還是那個人,還是您的閨女。” 就像黎清玥不會有不近人情的一面一樣,曾經的離鉞,也不會有如此溫柔細膩的一面。 她沒有一見面就這么跟黎夫人解釋,是因為人格有主次之分。如今的她,像離鉞更多,像黎清玥更少,對黎夫人來說,可能已經完全不是黎清玥了。 離鉞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