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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今兒個這么隨和,八成是出于臨終關懷的心理。得給他打個預防針,免得回頭看到她越活越健康,翻舊賬。 讀懂了她眼中的認真,雍正憐惜更甚,鼓勵道:“朕知,你放寬心,好好的。” 出了景陽宮,他深深嘆了口氣。 曾經她唯唯諾諾,面對他都不敢抬頭不敢睜眼,后來……更是直接嚇昏了過去。 今兒個再見,她如此無所畏,怕是知曉自己命不久矣,破罐子破摔了。 “明兒,給黎答應調個嬤嬤過來。” “可是要教導黎答應規矩?”蘇培盛覺得她跟萬歲爺你啊我的,忒沒規矩,該重新學學禮數。 “都這副模樣了,還學什么規矩?最后的時日,讓她隨性些也無妨。算了,朕去跟皇后商議商議,挑個手腳麻利會伺候人的來。” 蘇培盛暗忖,黎答應這一病,倒跟拿了免死金牌似的。不過將死之人,跟手握免死金牌也沒差了,都是不怕犯錯的。 而離鉞若有所思:“原主到底犯了什么錯,才會恐懼愧疚又感激?” 原主怕皇帝怕到選擇性失憶,還以為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錯誤,但看皇帝這態度,應該不是。 豆芽很不靠譜地猜測:“或許是見證了大叔的快?” “……神女是憑什么覺得你能當智囊的,憑你腦殼夠空?” “憑我可愛?” “滾。” 離鉞邊跟豆芽扯皮,邊把身體機能徹底激活并穩固住,打坐到清晨才睡去。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她慢吞吞地扣著扣子。 平嬤嬤聽到房內有動靜,在門外輕聲詢問:“小主可是起了?” “起了。” “奴婢伺候您更衣。” 有人幫忙再好不過,離鉞伸展胳膊,問了幾個問題,平嬤嬤一一答了。 她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另帶了一個宮女春桃,都是來“臨終關懷”的。 至于說暗害,皇后沒那么低級。她在這后宮的地位是不可撼動的,甭說一病得快死的小答應,就是最受寵的年貴妃,也不值得她臟自己的手。 而且這是皇帝布置的任務,皇后不僅不會有不好的心思,還會派出最寵信的人,來表達她對此事的重視。 “有勞皇后娘娘記掛,我這個樣子,就不親自道謝了,免得帶過去病氣,嬤嬤替我好好謝謝娘娘。” “奴婢記著了。”平嬤嬤攙著她在梳妝臺前坐下,“皇后娘娘讓帶話說,要小主好生將養,莫要為瑣事費心。” 離鉞發現,梳妝臺上的鏡子被卸了。 豆芽:“肯定是怕你被自己的樣貌刺激到。” “八成辣眼睛,不看也好。” 午時起,直接就是晚膳時間。 一碗清粥,離鉞就再也吃不下了,歇了會兒便要求沐浴。 這天氣,沐浴可能會加重病情。 平嬤嬤嘗試勸阻幾次,完全勸不動。想到萬歲爺“順著她點”的囑咐,猶豫再三,點頭了。 泡上澡,離鉞閉上眼睛舒服地喟嘆一聲。 洗干凈正適合涂凍瘡膏,她身上凍瘡密集又瘦骨嶙峋的,差不多全身都得糊起來。有些部位還不是凍傷,是被鞭笞留下的痕跡,肩胛處甚至有塊巴掌大的燙傷。 據說黎答應被一刁奴欺負得厲害,這必是那刁奴造的孽。 可憐見的。 平嬤嬤不禁說教道:“小主是主子,不管怎樣都是主子,必要的時候,得拿起主子的氣勢呀。” 離鉞趴在枕頭上打了個哈欠:“嬤嬤說的對,我會改的。” 豆芽見她很享受的樣子,狐疑道:“你不會想待在這里吧?” “不行?” “你瘋了?待在宮里做什么?” “強身健體,坐等上供。” 豆芽:“上供?你當你還是末世半神?” 離鉞:“頓頓有人送飯,定期有人發錢發衣裳,不就是上供嗎?” “我坐等你后悔。” “不可能。” 一鼓作氣睡了九個時辰,翌日起床,離鉞精神大好,便想出門轉轉。 平嬤嬤又糾結了,萬一染上風寒……但黎答應非常的一根筋,不管她怎么勸都咬死了要出門,她只能妥協。 穿上最厚的棉衣,戴上皮帽,披著斗篷,圍脖也纏上,離鉞低頭都找不著自己的腳,圓滾滾地被攙出了門。 門一開,瞧見外邊景色的剎那,她難掩驚喜。 古代的太陽,古代的雪景,哪怕在記憶中看過無數回了,真正親眼目睹時,到底是不一樣的。 她那個末世,屬于天災末世。 在人類歷史的某一天,臭氧層消失得一絲不剩,全世界的火山先后噴發,地殼運動致使海水倒灌,植物變異一夜參天…… 末世之后,大自然的一切對人類來說,都是有殺傷力的。 沒有人會曬太陽,如果不穿防護衣,品階低的人幾分鐘就會被曬脫一層皮。也沒有人會欣賞雪景,她印象中的雪是深灰色的,且雨雪都有著強烈的腐蝕性。 第5章 豆芽與她共享著視覺,懷念道:“這樣的景色,久違了。” 話音一轉,又說:“寶貝,收收你那沒見過世面的表情。” 離鉞自顧自地贊嘆:“這世界,甚是溫柔。” 平嬤嬤同情不已:小主是受過多少苦啊,居然會感嘆沒有杏兒的世界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