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頁
李令俞便笑說:“是嘛,我舅舅還說,大婚太倉促。” 蔡荃便說:“倉促是倉促,但人合心意,便是好事。” 曹太后聽著他們你來我往,新主舊仆之間敘舊,可她的兒子去世才不到半年。她心中焉能沒有恨。 李令俞便故作矜持說:“我舅舅也這么說。” 曹太后差點抑制不住開口。她未必不知道李令俞是故意的,可她是輸家,自然不能釋懷。 聽見外面傳來聲音,是圣人來了。 李令俞起身,看著蕭雍進來,她行禮也不過是點頭之禮。 蕭雍一進來,蔡荃便說:“老奴這就去準備午膳。” 真是個滑不溜手的老狐貍。 李令俞身后跟著阿符和蔡真。 蕭雍便問:“聽說,薛洋又回來了?” “是。” 蕭雍面色老得厲害,他畢竟是即將八十歲的人了,從進來都沒有正眼看曹太后一眼。 李令俞覺得有趣,看著曹太后,故意問:“孫兒恐太后娘娘上了年紀,華林園里清靜,不知替太后娘娘可有什么不滿意的?” 曹太后盯著她,緩緩說:“蕭懿安,就是你父王在,也要稱我一聲母后的。” 李令俞笑了下,便說:“這是自然。” 蕭雍閉口不言,仿佛無視了這個人。 曹太后面無表情:“我兒的喪儀,你將我扣在華林園寸步不能出,你當真以為自己擁兵自重,便能一言九鼎了不成?” 李令俞無所謂答:“太后娘娘誤會了,先帝駕崩前,中書相公和御史臺及議政大臣們和宗室的人可都在場,喪儀也都議過的,且稟報過圣人了。一切都按照圣人的意思辦的。此事有禮部按照禮制辦事。這朝廷是萬民的朝廷,怎會是我一言九鼎。” 曹太后見識過她的利嘴,也最厭惡她這張利嘴。 “鋆兒,眼下也養得差不多了……” “好了。”,蕭雍不等她說完,便開口呵斥道。 李令俞卻不領蕭雍的情,笑吟吟問:“為何好了?讓太后娘娘只管說,讓我這個晚輩聽聽她的意思。” 曹太后見圣人斥責,扭頭看著人,不肯挪開視線。 蕭雍冷著臉,這時候蕭雍進殿來報,午膳好了。 李令俞覺得好笑,便說:“那就嘗嘗吧,我許久沒開膳了,一菜一湯吃了幾個月,神仙也遭不住。” 曹太后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 就算蕭雍不準她說,今日她也要說。 索性便起身在殿中跪下請愿,自古沒有公主攝政,也沒有女子登基一說…… 她說的太多,不過是一些女子德行,男子高貴之言。 李令俞不想理論。只覺得她虛偽至極,她聰明不假,手段也夠,心思也夠狠辣。 可最重要的是,她輸不起。 連蕭誦最后也認了,知道自己死后,若是強推蕭鋆上位,怕是會直接要了蕭鋆的性命。 所以臨死,為求她一句承諾,蕭誦承認自己殺兄囚父,換兒子太平長壽。 李令俞最后也答應蕭誦了,蕭鋆這輩子平順安穩,壽數天定,她絕不會害他。 蕭雍怕是也看明白了。 但是曹太后不明白。 蕭雍冷冷看著她,像是看一個死人。 最后只說:“曹氏死后,葬妃墓。” 曹太后大概被這話震住了,看著蕭雍,久久沒有回神。 而蕭雍則在內官的扶持下,起身出了正殿。 曹太后臉色幾變,看著李令俞,咬牙切齒:“他……竟然……容你登大位!” 李令俞看她跪在那里,一聲不言。 蕭雍既然不肯她陪葬帝陵,那便是不認這個繼后了。 她又覺得好笑,元后的兩個兒子,都年紀輕輕都沒了,蕭雍和元后合葬后,不覺得和元后沒法交代嗎。 她也不好和一個老太太掰扯,便出了朱雀殿,和蕭雍說:“我應了陛下,讓陳留□□天年,壽數天定。只要他不攪局,我絕不動他。” 蕭雍大概也知道她做事想來磊落,便說:“他壽數有損,那就是他的命。” 李令俞不愛聽這話,蕭誦當年要是不造孽,蕭鋆未必就是這個下場。 傍晚等她終于忙完了,嚴柏年也回來了,李令俞問:“你哥哥走了?” “中午走的。” 大婚之后,兩人都沒停下來休息休息。 此時兩人坐在后殿的榻上,李令俞靠在嚴柏年身上。 嚴柏年和她商量:“我先回司州,北境如今和其他地方不同,司州向北,可以開墾。難民北歸,也要安撫……” 李令俞聽著他細細的安排,冷不丁問:“你聽過軍功屯田嗎?” 嚴柏年沒聽過。 “太靠近北境的田地,百姓也不敢去居住。但是軍戶以田代功,少稅或免稅。稅歸軍隊。那樣北境的軍就能自給自足……”,她不確定軍功屯田的具體條例,但還是給嚴柏年提一句。 但是這也已經夠嚴柏年開心的了,直接捧著她腦袋,重重親了下,夸道:“你這顆小腦瓜,怎么這么聰明!” 北境這么些年,一直受糧草限制。父親只是小范圍的征稅,這不符合律法,但也沒辦法,實在挪不出糧草。 若是開墾荒田,歸了軍戶,那就不一樣了。 他甚至大晚上赤足起身捧著燭臺,去前殿取了紙筆來,和李令俞窩在榻上,開始起草構想軍功屯田的具體章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