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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君臣父子,她已經說盡了。 等她說到一半,才意識到她聽岔了,是太后求圣人主持廢黜。不是太后主張廢黜。 好厲害的曹太后。 她緩緩笑起來,曹太后這態度,是如今想還政于圣人? 曹太后未免把事情想太簡單了。 她這才說:“是我信口開河了。聽岔了意思?!?/br> 蘇繹眼睛都亮了,見她明白了,看了眼窗外,“自今秋以來,一直多事,你不要出頭,這是那些朝堂肱骨們該cao心的事,曹印這次怕是又要吃虧了?!?/br> 李令俞心說,那可未必,蕭誦的身體還不如蕭雍,他們父子兩個,指不定誰先走在前頭。 可這樣一想,她又覺得沒意思,這樣爭論了多少年,到頭來也爭不過命。 自古皇權就是這樣,氣數盡了,或許就是命,要認。 大明朝,開國五帝同世,誰能說沒有長久盛世之兆。 可權力是這世上最難讓人割舍的東西,沒有人能拒絕。 李令俞知道這不是她該cao心的事,她只管讓手底下的人守好城臺道。就起身說:“那我去當值了?!?/br> 此時夜色已經深了,蘇繹起身有點了一盞燈,說:“今夜你呆在東明殿內,無召不得出來。” 蘇繹這是變相將她軟禁起來,也是怕有心人會盯上她。 說完后,又說:“我等會兒要回紫宸殿當值,今晚若是陛下不醒,北宮全宮戒備,明日怕是會出事。你且記住,這事和你沒關系?!?/br> 李令俞心想,蘇繹其實也怕她生事吧。 她果真乖,回了東明殿就睡了。 大約在戌時,聽見外面有響動聲,她猜大概是曹太后回華林園了。 想不到十幾年后,夫妻是這樣見面的。 她昏昏沉沉睡去了,等早上起來,蔡真來給她送早飯,見她睡眼惺忪,早按捺不住了,和她偷偷說:“昨晚圣人差我干爹去送太后娘娘回華林園了。我干爹早上才回來。” 夫妻和好了? 李令俞問:“太極殿呢?” 蔡真:“陛下無事了,太后娘娘讓人來送消息,說陛下昨晚醒來,今日太后會去看望陛下。” 李令俞聽著這意思,太后是當真把圣人當君王。 華林殿內,曹印坐在下首,曹太后坐在上首問:“陛下究竟怎么了?你將當時情景和我說來?!?/br> 曹?。骸氨菹庐敃r頭痛之癥犯了。” 曹印一口咬定蕭誦是舊疾復發,他不想生事。 曹太后:“可我聽說,是太子和陳留王起了爭執?!?/br> 曹印立刻說:“絕無此事,陛下當時于臣等商議滎陽學子被殺之事,并囑咐陳留王一行,去滎陽萬事小心。太極殿并無爭執。” 曹太后卻改說:“文庭,這么多年,太子秉性,你還不清楚嗎?” 陛下猜忌曹家,太子亦不會善待曹家。 曹印久久沒說話,他是臣子,不論君王家事。最后說:“臣扶持陛下登基,自太昌元年開始至今,絕無私心。” 曹太后問:“可我后悔了。我將曹家,置于險地了?!?/br> 曹印叩首:“太后娘娘言重,曹家為臣,世代盡忠,絕無二心,為君辦事,萬不敢言辜負?!?/br> 曹太后看著這個堂侄,心中說不出的哀傷。 “文庭,信不過我了。自文延沒了后,你,你們就信不過我了……” 曹印萬不敢認,連連跪下:“太后娘娘言重了。臣萬萬不敢?!?/br> 曹太后疲倦的擺擺手,曹印只從兄長的身上學會一個教訓,萬不可卷進皇家的家私中去。 君臣有別,不得僭越。 他誰也信不過,尤其信不過圣人、太后。 他的兄長,當年如星辰一般璀璨的曹文延,才情名動天下,他仰望了幾十年的兄長,最后慘死在閶闔門外。 她的小堂妹,闔家當珍寶一樣的小妹,曾是名滿上都城的才女,所有兄長都愛護著她,她連同幾個孩子,滿門被滅。他們甚至不敢去看她一眼,幾個堂兄弟相繼被殺。 他至今都不敢回想,天興三十七的慘事,不敢回想兄長赴死前的囑咐。 文庭,我必死無疑,你且記住,待我死后,你立即將我逐出曹家,不要將我葬入曹家祖墳,陛下生性多疑,如今性情爆裂,必會降罪于曹家,你且帶著我尸身去請罪,將我的尸身交給他,隨他處置,萬不要為我求情。 你去求……曹太后,你率領曹家舉家助曹太后,但切記,不可信她。 我對不住曹家,也對不住你,曹家族人我就交到你手里了…… 曹印告退出了華林殿后,回頭望了眼,最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蕭誦晚上醒了一次,醒來后,心緒不寧,醫官用了藥,輔以針灸,之后蕭誦又昏昏睡過去了。 醫官陪侍在側,皇后領著太子、太子妃,在太極殿里守了一夜。 早上蕭誦醒來,見皇后守在榻旁,只問身邊的大臣們:“陳留王,可動身了?” 皇后驚喜呼:“陛下醒了?” 薛洋等人等在殿門口,立刻被召進來,皇后坐在一側,插不上話,見陛下并不問太子,只問陳留王去滎陽的事,心里惶惶不安,嘴上催問:“陳留王快來了嗎?” 薛洋安撫蕭誦:“陳留王和吏部已經準備妥當,只是擔心陛下,還沒出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