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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聽出他話里沒有不同意。 蘇繹溫言說:“年紀還小,最是年少松快幾年,等以后想閑散都沒時間了。” 蕭雍思躇片刻,才說“明日,召養(yǎng)仲入宮吧,我許久不見他的字,有些想他了。你就去給蘇繹做個奉筆吧。” 李令俞見他松口,立刻領(lǐng):“是。” 蕭雍聽她這話答的積極,白了她一眼。 從今日起,她就要從司書殿搬到紫宸殿群殿中的一座中,和蘇繹為伴。 也是她摸到了權(quán)力的開始。 這幾日朝中風(fēng)聲有些緊,從東宮冒犯北宮,漸漸變成了東宮大逆不道。 讓兩宮原本就有些微妙的關(guān)系,變得越發(fā)緊張。 尤其是北宮沒有見陛下和太子。 蕭誦給曹太后,進了華林殿,臉色還是鐵青。 曹太后十三年住在華林園,閉門不出,為兒子和太子,進了北宮,但并未見到蕭雍。他們夫妻幾十載,幾乎是恩斷義絕。 蕭雍的話猶言在耳,曹皇后,譽重椒闈,篤生勛華……莫負了圣恩。 他用當年封后的詔令,指責(zé)她。 此刻見兒子進來,只覺得有些灰心,問蕭誦:“二十幾年了,單說太子品性,你當真覺得,他能擔得起這朝政和江山嗎?” 蕭誦猶自為太子辯白:“太子不過是生性驕縱,我膝下就三個孩子,自小也舍不得太過苛責(zé)他們。” 曹太后卻冷冷說:“你父皇難道就苛責(zé)你們兄弟了不成?你到如今都包庇他!阿鋆的王妃和孩兒是怎么沒的?真當我不知嗎?他若心性如此毒辣,將來東宮也未必會有后!你們真當我?guī)资d后位,靠的是手段殘忍,殘害人命嗎!” 蕭誦一句話說不出來。 曹太后到底沒有提蕭鋆的那句話。若不然他們父子成仇,是必然。 蕭誦被曹太后一通教訓(xùn),最后軟了態(tài)度說:“我知母后的意思,他養(yǎng)在我膝下,如此品性,是我之過。” 曹太后看著兒子的形態(tài),心知肚明,這十幾年來,他依仗曹家,卻也提防曹家。 連同防著她這個親娘,若是他魄力如此,她只覺得欣慰。 可她心知肚明,和河間王比起來,蕭誦確實少氣量,心思也淺,不夠決斷。若不然圣人幾十載也不喜歡他。 蕭衍十七歲游江南,不過是一趟尋常賞游,卻在江南為了一眾書生殺了江南世族的兩位世家嫡子。而后自行回京請罪,江南世家蔑視皇恩,欺男霸女,隨意屠戮百姓,但他身為皇子,有違律法。 十幾歲的皇子,尚有如此能力,何況幾十歲的蕭誦。 當時陛下訓(xùn)斥一番,但卻眼底都是笑意,舍不得罰河間王,就責(zé)令他跟廬陽王去學(xué)丹青修身養(yǎng)性,廬陽王當年的一筆丹青,天下有名。河間王當時怎么說的? 他說,父皇愛子之心,兒子心里明白。只是給父皇惹了麻煩,待我同皇叔學(xué)了丹青,一定和江南學(xué)子論個高下。給父皇掙個薄名。 …… 那些往事,不提也罷。 曹太后心累的揮揮手,有些哀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又能庇佑你到幾時?” 蕭誦一時聽得心酸,最后說:“我會將他拘在東宮里,隨意不得出入。謝家鄉(xiāng)紳起家,資質(zhì)如此。我總想著,母后當年艱難,而今皇后時常惶恐,我命里兒女緣少,不過就得了他們?nèi)齻€。難免就多寵愛一些。也不忍苛責(zé)皇后。” 曹太后一針見血指出:“你的錯不在寵愛,是偏疼。你偏他太過了。” 蕭誦也知道。 當年父皇偏愛兩位元后出兩位太子,他是親眼見過的。 兩位太子,全都資質(zhì)過人,可惜都俱亡。 兩位太子兄長,他望塵莫及。他從前嫉妒,可等坐上這個位置,又覺得即便資質(zhì)過人,又如何? 蕭誦滿口答應(yīng):“他這次知道教訓(xùn)了,我也定會教訓(xùn)他。” 曹太后最后還是沒忍住,問:“你們真以為九邊之將,是你們能收買的嗎?” 蕭誦的心思被她一句點破,頓時面上有些狼狽。 曹太后心知肚明他為何偏愛太子,因為太子和他一條心,也為他沖鋒陷陣。 曹太后見他固執(zhí)不肯聽,眼不見心不煩,擺擺手說:“陛下去忙吧。” 蕭誦知道這次父皇不肯輕易饒了太子,求母后:“望母后庇佑祁兒。” 曹太后想,她原本不想點破,可不說皇帝還是自欺欺人,還不如膿包挑破。要不然往后都是一樁禍事。 曹太后問:“之前我問鋆兒,該納妃了,你猜鋆兒如何說?” 蕭誦看著她,眼神里有些為人父的無奈。 她面無表情說:“鋆兒說,待太子兒女雙全后,他再納妃不遲。你真當他什么都不知嗎?那是他的妻兒!你怎么能將他糊弄過去呢!若是有一日他們兄弟相殺,那就全是你今日之過!你明白嗎?陛下,你捫心自問,我們曹家當真有過不臣之心嗎?曹印在朝幾十載,當不起你一句尊敬嗎?曹貴妃避入華林園,你敢說你的謝皇后無辜嗎?” 蕭誦見曹太后淚眼闌珊,連連跪下稱“是兒子的錯。” 曹太后心里哀嘆,她在兒子年少時教的太少了,才有了如今是這副樣子。她那時候不指望他能拔尖,他上面有那么多優(yōu)秀的兄長,她只盼著他能富貴平順,做個富貴翁,哪知道,會有后來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