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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蕭祁坐在東宮里,都覺得氣憤,左春坊署官蔡汝堯勸太子:“殿下,中書省未傳說言語,想來陛下沒有異議。” 蕭祁總著臉,一聲不吭,問:“又是陳留王舉薦的人吧?他的心思可真多。” 蔡汝堯也是正當好的年紀,二十幾歲十分清俊,此時卻略苦笑一聲,什么也不能說。 裴虞倒是意外,沒想到太上皇依舊如此偏愛書畫,竟然直接給她賜官。看來太原王果然將那幅畫送給了圣人,要不然光憑他手里的那副,還不能起到如此大作用。這才有意思,如此一來,六部都會盯著一躍而起的李令俞,這樣東宮才好行事。 身側的陪侍見他在演武場外閑走,問:“郎君今日要練箭嗎?” 他笑起來:“今日興致好,來看看。” “郎君今日可有喜事?” “就你話多,跟著就是了。”,他雖沒說,但言語中帶著笑意。 李令俞坐在后殿,謄寫青詞,這位太上皇不光手里握著權柄,而且還煉丹修道,這幾日一直在半山腰的紫宸殿和玄武觀里。 北宮的宮人訓練有素,大部分人也都在半山腰,此時靜悄悄的院子里什么聲響都沒有。只有那位小蔡內官陪著他。 自授官已經過去兩日了,自從那日后,她再沒見到蕭雍,也只是第二日將文章送給了呂匡淵,也沒有收到任何回復。這兩日經過她觀察,她也有點摸清這里的門道了。 大概是太原王那幅畫,讓蕭雍感興趣,所以召她進來,至于為什么突然留她,和太上皇為何這樣喜歡那幅畫,就不得而知了。 晌午之后蔡荃通知他,若是沒事,每月十五之前,圣人都在玄武觀里,若是有事會傳召給她。意思她也可不用日日都來北宮坐值。 當天下午她就收拾了東西,準備溜號。 剛出了北宮門,就見裴家的馬車停在門外。 趕車的人見她出來,忙上前說:“小李大人,我家郎主有請。” 李令俞提著布袋子,十分和氣上了馬車,穿過鬧市后不遠,趕車的人道:“到了,郎君請下車。” 她下車后張望了片刻,竟然是北臺獄,只關押王公大臣的北臺獄。 裴虞一身黑色錦衣站在不遠處,見她來了,笑笑說:“我領了旨意,陪審人犯楊勃,不知師弟有沒有興趣?” 李令俞警覺退縮,這不是她能趟的渾水,她現在更不想高攀他一聲師兄。 裴虞卻不給她退縮的機會,“師弟不想也不成了,中書令曹大人,特請示陛下,邀你旁聽。” 李令俞立刻心想,她如今是北宮的人,前朝審案,邀請他一個北宮的人來旁聽,難不成江州案最后成了父子擂臺? 她這才垂首,道:“中書令旨意,在下收到了。這就隨裴大人去。” 兩人相偕行走,裴虞似隨意道:“還未恭喜師弟。改日設宴為師弟慶祝。” 李令俞波瀾不興:“不敢勞駕師兄。” 裴虞見她面無表情,笑問:“怎么?師弟不開心?” 李令俞走在北臺獄門前的臺階上,反問:“我該開心嗎?” 裴虞笑起來,仿佛看她不開心,他就很開心,他總是能忽略她十五歲的年紀,只因她如今說話太過滴水不漏,她越縝密,他就越想戳破她的完美。 第18章 楊勃 進了北臺獄,裴虞出示了批文,兩人一起進去,北臺獄比南臺獄要敞亮許多,一直穿過前殿,已經有很多人在那里等著了,那位傳說中的中書令曹大人就坐在正中間。 裴虞介紹:“這位是主審曹大人,這位是御史中丞薛大人……” 李令俞一一彎腰行禮,可能在座的都覺得他無足輕重,又或是不齒她得官來路不正,她像旁白一樣無關緊要,今日能被召來,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只是北宮的一個耳目。 北臺獄里,層層守門,步步為防。夾道盡頭,獨立的房子。一室之內能照進太陽。一群人浩浩蕩蕩進去,將一室塞得滿滿當當。 她想象中,主犯楊勃該是一身剛烈,人人都說他分文未貪,怎么查都查不到他身上,該是清風明月,君子之態,可眼前形如枯槁的人,看著竟然讓人生怖。 陪審的人開始宣讀罪狀,其中有一條,楊勃私自挪用庫銀,隱瞞江州貪污之罪…… 曹印問:“自你上任起,江州的糧餉、公廨、財務、科稅全都是空賬,你認不認?” 楊勃答:“非是自我上任起,至于何時起,我并不知曉。” 身后一馬臉男人喝斥道:“休要狡辯!” 御史中丞慢吞吞說了句:“肅靜一些。” 那人悻悻不再多嘴。 曹印看了薛洋一眼,繼續問楊勃:“那隱瞞不報,挪用庫銀呢?” 曹印的問話,猶如齒輪的咬齒,環環相扣,句句都點在楊勃的死xue。 楊勃:“非為隱瞞,空賬無以為繼,令起草了賬簿。” 曹印又問:“楊大人別忘了,私設賬簿,也是你的罪名。” 楊勃仰頭看他,良久后才說:“江州的賬目混雜,早已赤貧,你們當真不知嗎?那些空賬我就是一告到底又能如何?餓殍遍野,民不聊生,這還是號稱江南之地,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他們。” 楊勃望著在座的人,竟生出笑意,那張面容猶如惡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