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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朕做了皇帝,可是朕還是沒有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朕怕百姓們受寒受凍,怕他們遭受戰亂,朕每日都是批閱奏章到半夜才睡。 說到此處他竟哀哀的哭了。 朕也不愿意讓女兒嫁給胡人,朕也心疼自己在外受苦受難的兒子,可是朕沒有辦法,朕沒有辦法啊! 我默默擦了擦他臉上的淚,將他抱在懷里,鎮定道,都會好的,都會好的。 朕昨兒晚上夢見貴妃了,可是她不愿意瞧我,朕早料到了,怕是到了下邊她都不會原諒我的。 朕還夢見了母后,母后沒有說話,只是像小時候那般心疼的摸了摸我的臉。 他仿佛有些冷,將頭埋在我懷里抱著我的胳膊低低的喚著,子潤,子潤…… 我流著淚叫他的名字,我說,延銘,鄭延銘,你看在咱們夫妻一場的份上,你別留下我一個人,我撐不住…… 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在我耳邊呢喃道,子潤,朕累的不行了,讓朕睡一會兒,你讓朕睡一會兒…… 院兒里春光融融,忽然不知從哪里起了一陣寒風吹過來,刮過我干澀的臉龐,吹亂我來不及打理的灰白頭發。 我在院子里抱著他涼透的身子不肯撒手。 我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會流淚了但還是小聲啜泣著,到后來嚎啕大哭,聲淚俱下,哭的肝腸寸斷,淚如泉涌。 可是懷里的這個人再也不會聽到了。 小風疏雨蕭蕭地,又催下千行淚。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 鄭煥不信皇帝駕崩了,他進來看著沒了生息躺在床上的皇帝,還試圖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被我一巴掌打到了地上。 他不懼,也不怒,竟坐在地上癡癡笑起來。 父皇啊,父皇!你也有今日,兒子還沒有來得及找你討債你便走了,你知道兒子這兩年有多痛苦嗎? 喪子喪妻的絕望父皇您嘗過么,也是,父皇您只偏心老四,老四才是您的兒子。 您心疼您的兒子,樣樣給他安排周全,我就不心疼我的兒子么,我的兒子才十六歲啊,被您趕到閔州客死異鄉! 父皇啊,您怎么就這么偏心……他趴在地上哀哀的哭著。 半晌,他突然站起來,笑的神色癲狂。您放心,我會讓您的兒子下去陪您的,您不是看重他么,我讓他到下頭伺候您。 他話未說完,忽然從外頭急急忙忙進來了一個一身鎧甲的侍衛道,殿下,不好了。宋將軍和四殿下領著北疆大軍已到城外了。 鄭煥發了一會子愣,才道,你慌什么?城外不是有御林軍么,先讓他們抵擋一陣。 那侍衛苦著臉道,殿下,不止北疆大軍,后頭還跟著淮北和湖廣的駐軍,總共有十幾萬呢,咱們禁衛軍只有兩萬多,加上巡防營和御林軍,那也不到五萬啊! 鄭煥終于慌了,他看著我道,怪不得我翻遍了整個乾清宮都找不到兵符,原來父皇老早就把兵符給老四了。 言罷又看著那個侍衛道,慌什么?這兒不是還有一個人質么? 來人,請皇后娘娘上城樓。 我被他們帶上城樓的時候,宋將軍和鄭燦已經領兵攻到了宮門口。 我本想看一看我那八年不見的兒子,奈何我已老眼昏花,只恍見了一個身穿白色鎧甲的將軍…… 鄭煥抓著我,對城墻下喊道,四弟,我給你兩條路。 一,拿著兵符來換你母親。 二,便踩著你母親的尸體坐皇位吧! 我的眼睛已經流不出淚來了,我本打算自己從城墻上跳下去也好過讓燦兒為難,再者,就算把兵符交給鄭煥,鄭煥也不會讓他活著離開京城。 反正皇帝也死了,我活著也沒了意思,我原本早就該死的,如今也只是茍延殘喘罷了…… 思及此,忽然從身后飛來一道利箭,竟從鄭煥的喉嚨穿了過去。 我往后一看,竟是宋襄。 我恍然大悟,宋家的人都去了北疆,卻獨獨留下了宋襄在禁衛軍里當一個透明人。 這也是皇帝要留給鄭燦的么? 鄭煥一死,里頭的禁衛軍沒了主心骨,頓時潰敗不堪。 幾乎沒怎么兵戈交刃,鄭燦便帶著兵符和圣旨進了皇城,他一步一步登上城樓,跪在我面前道,兒臣不孝,救駕來遲。 我已經八年沒有見過他了。 許是在北疆吃多了風沙,他看著比同齡人年齡大了不少。 我本想問他,為何回來的這樣遲,你知不知道你父皇臨死是怎樣盼著你的。 話一出口卻成了,回來就好。 身旁的宋將軍此時開始宣讀圣旨。 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御寰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今謹告天地、宗廟、社稷。于景效四十一年冬月、立嫡子鄭燦,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 宋將軍念完了圣旨,又道,今,陛下大行,江山不可一日無主。臣請皇太子即皇帝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景效四十一年,冬月,景效皇帝駕崩。 立皇四子鄭燦為皇太子,即皇帝位。 次年改元訓德。 鄭煥只知道盯著皇帝有沒有往北疆派人,卻忘了盯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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