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權君王偏要強求 第34節
沈書云覺得自己被朱霽氣得眼淚要流出來,她這些天,哭的太多,眼圈都是紅腫著的。 朱霽見狀,心疼上前,冰涼的指腹拂過沈書云的眼圈,柔和了語氣,對她說:“不要哭了,你的眼淚這些天流了多少?” 沈書云抬頭委屈地看著他,突然憤怒地對他說:“你也不過是看祖父過世了,所以來落井下石,拿我尋開心。” 朱霽任憑她此刻放肆一些,憤怒一些,甚至真的把一腔無處發泄的苦與痛都施加在他身上。 沈書云即刻就想哭出來,卻被他牢牢抱在了懷里。 掙扎了幾下,他的懷抱很緊,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想哭就哭吧,哭完了今天,就不許再掉眼淚了。” 沈書云并沒有哭,朱霽用盡了此生所能表達的所有溫柔,對她說:“你知道,這世間,唯獨我不會在此時欺負你,其實你根本就知道……” 頃刻間,沈書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仿佛決堤的洪水一般,再也不想顧及任何人任何事,只是單純地、暢快地,哭而已。 第四十七章 沈書云真的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朱霽似乎是早有準備地從衣襟里拿出一方干凈的錦帕,為沈書云擦去淚水。 沈書云把錦帕接過來,臉上除了淚水還有鼻涕, 她覺得有些難為情, 于是自己擦起來。 這微微低頭的羞澀, 朱霽看在眼里, 笑道:“世家貴女原來哭起來也是要流鼻涕的。” 沈書云推開了他,雖然她自己也覺得似乎是多余,還是謹遵男女大防的樣子。 朱霽不想計較,他知道沈書云是真的傷心。 “錦帕洗干凈, 改日我來取。”朱霽對她說。 “洗干凈我差人送去存雄居。”沈書云答。 “你父母不會只禁足你一兩日,你出不去院子的。” “下午家里人回來了, 世子恐怕也沒法這樣輕而易舉就闖進來。” 朱霽聽聞, 唇角彎了一下, 問:“你真覺得,這京城有什么地方是我想去而去不了的?便是大內與禁苑, 也不過是我朱家的家宅罷了, 小小一個沈府,幾個家丁,攔得住我?” 沈書云很清楚沒法和這個瘋子好好說話,但是她方才暢快地哭了一場, 竟然覺得胸口淤積了很久的一口氣,已經哭了出來。 身體暢快, 人的精神就不會太過郁結。 “謝謝你, 來看我。”沈書云眉眼低垂, 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小聲。 其實, 若非被禁足, 沈書云也是想去找一次朱霽的。倒不是為了別的,僅僅是此前朱霽派遣了兩個薊州的御醫為榮恩公生前推拿和針灸,使老人家臨終之前,身體沒有承受太大的痛苦,但就是這一件事,沈書云也是想去謝謝他的。 事到如今,沈書云也不得不承認,其實幾個月的相處,朱霽對她可以稱得上是有一份恩情。 被人放在心上,哪怕是一塊石頭,也會被捂熱,更何況是有血有rou的人。 “這是你第幾次謝我?是真心的么?” 沈書云不想和他繼續說下去,他得到了感謝,眉眼里就閃爍出得意,再繼續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太像是打情罵俏了。 “世子,雖然我現在在家中的處境堪憂,但到底還是沒有出閣的女兒。以后還是要恪守規矩,你不好時不時這樣闖進來的。” 沈書云說得很真誠,朱霽也不可能不明白。 若是他真的是為了她好,就應該保持距離,維護她嫡長女的尊榮。 “不來見你也沒什么。住在你家小半年,我們私下見過幾回?多數時候是根本見不著面的。”朱霽還想說,自己遠在薊州,日思夜想地抱著她的畫過了三年,現在一墻之隔,有什么忍不住的。 雖然,有時候也確實是在很艱難地在忍。但至少知道她與自己就隔著一眼墨泉,也會心安。 哪怕,這里是虎踞龍盤的京師,多少權臣多少世家,都對他這個亂臣賊子動著險惡的心思。 只要她在,他編覺得不是身處險境,而是美如夢境。 “世子這話說的極是。本就不應當私下見面的。”沈書云道:“有件事我想和世子說清楚,當日你保下沈霄,我答應你不應承表哥的求娶。實際上,我還沒有拒絕他。” 朱霽一聽“沒拒絕”三個字,眼睛凜然滑過怒視的光,質問道:“你背棄承諾,說到做不到么?” 沈書云看他立刻露出的囂張跋扈的親王嫡子模樣,在心里嘆一口氣:“你聽我說完。” 朱霽直直盯著她,目光又冷峻又生氣,仿佛她要是還敢嫁給蕭唯仁,現在就要派人把蕭唯仁的腿打斷一般。 “你說。” “我想先喝口水。” 沈書云走到桌前,發現自己剛剛倒出來的茶水已經被朱霽喝完了。 她嘆了一口氣,朱霽自覺理虧,嘴上卻不饒人,說:“這要怪你,我這樣的客人造訪,你都不讓下人看茶。” 沈書云皺著眉頭,轉身對朱霽說:“我的丫鬟為什么這么久,還不回來,難道是她貪玩么?” 朱霽更加理虧了,是他讓四寶把沈書云的丫鬟都留在外面,他進來前交代過,原話是:“最好站在遠處的回廊下,我不開門,一個人都不許進來。” 見他理虧,沈書云倒有些想笑,調侃道:“世子本事大,到哪里都這般如入無人之境,自然也無人來伺候你。” 朱霽呵呵冷笑一聲:“怎么能說無人呢?沈大姑娘你不是人么?我三番五次伸出援手,還配不上大姑娘親自給我倒杯水?原來我這正經的皇孫親王世子,不配六品侍郎的女兒賞一杯茶?我在安親王府時,侍奉在側的女官,各個也是出身官宦人家的” 話說出口,兩個人都愣在了那里。尤其是朱霽,此時此刻很想抽自己一頓。 誠然,安親王府協領薊州兵馬,在封地是高貴無比的存在,作為親王世子,朱霽身邊侍奉的人,也是依照宗人府的規矩設置,絕不僭越但也不會有傷皇家體面。 朱霽是見沈書云終于不再怕她,還對他有了改觀,就得意忘形,說了實話。 的確,能在親王世子身邊侍奉的侍女,都是有品階的女官,大多是出身低品階文官世家,雖然大多是庶女或者侄甥,但也見過世面、精通文墨,不同于一般大戶人家的婢女。 可是,這類女官,到底只是女使,說到底也不過是奴才,如何能比得上自己心心念念奉為白月光的豆蔻畫師。 朱霽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大錯特錯。 “這么比喻,十分不妥當。只是個玩笑,你別介意。我這就讓四寶去倒茶水,你這里有什么茶?你想喝什么?” 朱霽慌亂著語氣,緊張得手心冒著汗。 沈書云沉默了一息,并沒有生氣,畢竟朱霽說得也是實情,何況她現在已經不是公候府的嫡長孫女,沈崇不過是個禮部不起眼的小官僚罷了,若是差遣到安王府,還真的不一定夠格做世子身邊的女使。 沈書云神色沒有一點慍色,對朱霽客客氣氣地說:“世子并沒有不妥當,原本安親王府是一等王公府,世子身邊的近侍本來就都是出身不俗的標志人物,京城的親王府我又不是沒去過,什么樣的氣派和規矩,我也是略知一二的。” 兩個人分明說的都是實話,但是朱霽就是覺得自己愧疚難當。 而沈書云越是云淡風輕,就越讓他覺得羞憤又生氣。 “沈書云,你就是這樣,永遠揣著明白裝糊涂。”朱霽此刻怒火在臉上,冷冷地說:“你分明知道在我心里,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了。說來說去,故作鎮定,還不是一心想嫁給那個不成器的蕭表哥罷了。” 沈書云覺得朱霽吃干醋吃得不可理喻,她口渴難耐,這時候只想喝水。念春八成被朱霽的人攔住了,不得進來,她干脆想自己去耳房尋一杯熟水喝。 “世子稍候,我去去就來。” 見她要推門出去,朱霽上前捉住她的手腕,像個無賴的孩童一般,惱羞成怒又死乞白賴:“說不清楚不許走。” 沈書云嘆一口氣,只得哄他說:“所謂沒有拒絕表哥的求親,簡而言之,是因為蕭家并沒有遞來拜帖,既然對方沒有求娶的意思,便也輪不到我來拒絕。” 沈書云甩開朱霽的手,不耐煩地對他說:“我快渴死了,能不能讓我喝口水?” 朱霽聽完這話,仿佛囚徒被大赦了一般,竟然忍不住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 見沈書云反身還是要往外走,他一把將人扯過來,摟在了懷里,沈書云瞪著眼睛看他,不確定這個瘋子又突發了什么惡疾。 “其實,嘴唇干也有別的辦法。” 朱霽壞壞一笑,將沈書云摟住,就要吻下去。沈書云卻厭惡地推開,狠狠瞪他一眼:“我還在孝期!世子真的把我當成安王府的女使了么?!” 朱霽被她一句話就澆滅了所有的心火與氣勢,瞬間打回了原形,不吭聲了,他甚至頭一次覺得這幅尊貴的皮囊下,還活著一個浮浪的少年,與那些打馬長街的紈绔子并無二致。 但是朱霽被沈書云這樣揶揄,又覺得十分冤屈:說出來沈書云八成是不信,安王府伺候他的女使確實是有不少,他已經弱冠之年,卻連一個通房也不曾有過。三年前,他在先帝壽辰上對沈書云動心后,近身侍奉的都換成了四寶這樣的小太監。 他并不自認為是什么不近女色的柳下惠,遇到美人,血氣方剛之年也會多看兩眼,只是心里有了一個令他寤寐思服的人以后,再看府上那些使勁渾身解數想爬上世子爺龍床的女官,便都覺得俗不可耐。 朱霽胡思亂想著的時候,沈書云已經去而復返,拿著托盤,端了兩杯秋梨膏沖的熟水。 沈書云雖然是世家嫡女,但是此前一直親力親為侍奉在榮恩公身側,因此對端水遞飯這些事情,也駕輕就熟。 她放下托盤,將其中一杯梨水遞給朱霽:“世子請用。” 朱霽忍耐著心里五味雜陳的別扭,接過來一飲而盡,將杯子重重放在托盤內。 沈書云懶得和這瘋子分辨,只想趕緊送客,怕他呆久了,真的又干出什么逾矩之事。 “世子,天色不早了,喝了這杯香飲,就回去吧。我心里難受,想歇歇。” 沈書云疲憊地坐在秀墩上,也端著秋梨水小口喝著。 到底還在祖父離世的悲痛中,幾天幾夜都不曾合眼,沈書云看起來氣色很不好。 “那兩個醫師還沒走,晚些時候,你若是覺得合適,讓他們來給你把把脈,開些發散郁結、理氣凝神的藥。” “好。”現在沈書云對于朱霽的要求,已經不是凡事都拒絕和抵觸了。 朱霽覺得自己本應該是高興的,他今日來蓬蓬遠春之前,心里有些忐忑。榮恩公的死,應當讓沈書云悲痛欲絕,他生怕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或者若是兩個人再鬧得不歡而散,反而有違他來看她的初衷。 但是他的到來,并沒有引起她太多不悅,甚至事到如今,她可以安靜地聽他說話,愿意對他解釋和傾訴,甚至還伏在他的胸口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已經遠遠多于他的期待,兩個人的關系似乎是更近了一步。 而且,蕭唯仁根本沒有遞上拜帖,加上繼母對她不好,短期內,他似乎不必擔心她會被許給別人。 這些都是好事。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朱霽就是覺得煩躁。他恨自己今日傲慢大意,拿她比作了安王府的女使,這一句話,讓自己覺得今日的所得,都不足掛齒了。 為何沈書云都根本不放在心上的一句話,能讓他懊惱至此?他說不出來到底哪里不對勁,但就是覺得心里一團亂麻。 沈書云在委婉地攆他走,他自然很想繼續賴在她身邊,哪怕就是看著她熟睡,也好。 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須離開了,也沒有理由繼續賴下去。 “我不會搬出沈府,若是宗人府下了文書,我也不會去旁的府邸下榻。”朱霽最后丟下這么一句話,他心想,若不是為了能住在沈書云旁邊,他根本都不會繼續在京城逗留。 這幾個月,該打點和布置的事由與人員,他已經七七八八處理得差不多了,榮恩公壽宴那天,四寶悄悄向他急切地稟報的那些事情,也已經在遙遠的薊州順利進行。 可是他不能說得這么明白,談情說愛,他的確還不算熟稔,但是對于共事與權謀,他早就十分老道,即使是沈書云,他也知道界限在哪里。 沈書云低頭把梨水飲盡,看向朱霽,問:“世子的意思,其實是如果宗人府下了文書讓世子遷居到別處,你就要逃回薊州了吧?” 作者有話說: 把昨天的更新補上。 大家都回家過年了嗎? 提前拜年,大家假日勿忘追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