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權君王偏要強求 第18節
沈書云忙上前扯住四寶,瀲滟的眼波里堅定了心意,對四寶說:“公公且慢,我回去換身衣裳,即刻出發去寺里。請耳門外的侍從等待片刻?!?/br> “姑娘!”念春難以置信地看著沈書云。 沈書云轉身往蓬蓬遠春去了,念春只好跟上。 “姑娘,這大半夜的出府,少主和夫人問起來可怎么說?若是消息走漏出去,姑娘的名節還要不要了?” 念春一邊給沈書云找出了一條狐貍裘的披風搭在身上,一邊神色凝重地質問她。 “讓思夏睡在我床上,再讓拂冬去把這事給曹管家悄悄知會一聲,你盯著東耳門,今夜不要留人,我力爭明日天光亮起來之前回來,只要今夜沒人來掀咱們院子的被窩,大概可以掩人耳目?!?/br> 念春依舊猶豫著,沈書云握住她的手說:“霄哥這次闖下了大禍,若是沒有外力,是定要被問罪的。祖父病著,若是霄哥的事釀成了禍根,咱們一家都要跟著遭難。這不是小事?!?/br> 念春點點頭,雖然知道沈書云這是冒險,但似乎也有必須前去的理由,只是恨恨地說:“什么狗屁世子,不過是乘人之危的小人罷了?!?/br> · 沈書云穿戴齊整,抬頭看一眼,皓月當頭,灑下漫漫銀輝,風月正好。 馬車行進得很快,縱然是本該封閉了城門的時辰,朱霽留下的馬車卻還有進出內城的令牌。但是這一樣,已經讓沈書云驚訝不已,那整日困在存雄居的人,到底積蓄了多大的勢力,敢在天子眼皮下自由出入內城。 甘露寺并不遠,出了內城就可以看到山門。馬車依舊停在寺院后門處,朗朗月光照得青石板地面一層白霜。 車夫扶著沈書云下了馬車,提著一盞繡球燈籠往里走。 禪房在僧舍的后面,曲徑通幽。沈書云雖然也是甘露寺的??停菂s從沒有到過禪房,這處是主持接待貴賓的地方,先帝辟谷時,也曾在此小住,因此所謂禪房其實很有帝王行宮的規制,是一處別致而奢華的院落。 小沙彌引沈書云進入內庭,看到寢殿的支摘窗閉合,里面搖曳著溫柔的燭火,窗欞上映出一個男子的輪廓。 沈書云皺眉,這個身影她居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門扇被輕輕推開,朱霽正做在藤圈的躺椅上喝茶,見到沈書云進來,玉立在她身前一丈有余的地方,便輕輕起身,坐直了身體。 “這件披風的顏色很好。”朱霽打量她,狐貍裘的披風是赤色的,襯得沈書云白皙如今晚的月色。 沈書云沉默不語,朱霽起身,朝她走過去,雙手提起披風的滾邊,輕輕一拽,將披風褪下。 沈書云下意識雙臂抱緊在胸前,一雙美目帶著微微的怒意看著這個人。 而朱霽的眼神,已經漸漸迷蒙出一片霧靄一般的醉意。 作者有話說: 猜猜下章有沒有車? 最近忙著三次元的事情,沒有做到隔日更。 這周應該能夠入v,會穩定更新的。 周三大概會三更,我的榜單字數不夠啊。┭┮﹏┭┮ 第二十七章 朱霽的身量頎長,比沈書云高出一截,他睫羽垂下,能看到她的鴉發垂在肩頭。 “一直不太明白,為何女子出閣以后才梳成夫人髻,難道是這樣俊秀的頸子,在閨中不許人觀瞧嗎?” 朱霽側過臉,去看沈書云修長如天鵝的脖頸,好看的線條在頸后一片鴉發處戛然而止。 沈書云皺眉,往后退了退,抬眼看他一雙極美的鳳眼,流溢著瀲滟的肖想之色。 “這里是佛門之地,世子還請自重?!?/br> 朱霽眨了眨眼睛,輕輕嗤笑,笑自己在她面前總是情難自已。 他轉身去再斟了一杯茶,遞給沈書云:“倒也是,沈大姑娘是馬上要定親的人。在下看到眼睛里,也吃不到嘴里?!?/br> 他故意讓語氣輕浮些,想激怒她,讓她難堪。 沈書云沒有感到意外,畢竟如今有求于他的人是自己。 她低著頭接過茶杯,大大方方將一甌茶水一飲而盡,隨后就把茶杯遞還給朱霽。 她的坦蕩,反而讓他覺得心煩。 朱霽微微皺了皺眉頭,接了過來,有些嫌惡地說:“沈大姑娘真是行事乖張,說過再不要與我私下相見,卻要路途遙遙地追到這里。怎么才過了這么幾日,如此私下會面,就不怕名節有虧了?” 沈書云一陣臉紅,剛才的淡然,朱霽的譏諷讓他又羞愧又憤恨,低聲說:到底是有求于人,旁的便顧不上了。 朱霽見她如此,心口一緊。 他知道匕首交還給沈書云,她一定會來寺里找他。 這是他精心布置的羅網。 洪淵已經死在了司禮監的牢獄中。本來他的兩個小廝扶著他要直奔太醫院,其中一個機靈的,將沈霄遺漏下的刻著名字的匕首收了起來,作為以后追責的物證。 但是他們兩個扶著已經幾乎斷了氣的洪淵出了小巷,就恰好遇到了大太監王瑾的車輦在此路過。 王瑾將他們三個扣下,得知受傷到不省人事的人是洪承恩的嫡子,瞬間就露出了殘忍而得意的笑容。 洪淵在去司禮監的路上,就斷了氣。兩個小廝知道觸了霉頭,嚇得直哆嗦,如同篩糠一般。 王瑾將這把匕首取出來,命人立刻送去了榮恩公府的朱霽處。 朱霽讓四寶去把匕首交給沈書云,而自己即刻到了甘露寺,主持宏庵安置他入住了禪房別院,他便在此等著沈書云來尋他。 他已經不想再在沈家和她見面,這是明擺著的張機布阱。 以王瑾指鹿為馬的才能,以及與洪承恩多年的交惡,朱霽自認為幫助沈霄洗脫罪名,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是他卻再也不肯如從前那般,對沈書云一腔孤勇不計代價地一味追求。 經過中秋之夜的齟齬,他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是何等的形象。 挫敗與嘆息,不是沒有。但是他是何等強勢和自負的人,從前戰場上從不吃虧,正是因為及時根據時局制定戰略,對于沈書云,他只當是另一場難打的仗。 他知道她心里沒有他,將來也未必會有他,那么得到她的人和她的心的順序便不再是不能調整。 朱霽的人生,一路都是得到,對于沈書云,也會一樣。 朱霽走近沈書云,捏住她秀麗嬌俏的下巴,抬起她的面容,一雙美目漆黑水靈,像兩汪深潭,泛著瀲滟的水光。 沈書云看到他的眼神中的野望如燎原的火焰,騰騰燃燒、她一只手撥開他的手指,拒絕這等觀瞧。 “我想問問世子,洪淵現在是死是活?”她直奔主題,不想拖泥帶水。 “已經死了。”朱霽語氣輕飄,眼睛仍然在沈書云身上沒有移開。 聽到這個“死”字,沈書云微微顫抖了一下,美目驚詫:“???真的出了人命……”又仿佛是在否定著什么,低聲說:“不會……不會的,霄哥那么瘦弱的人怎么可能殺人?” 朱霽冷冷一笑:“狗急了也會跳墻,殺人是最尋常的事情,有時候根本不需要什么力氣?!?/br> 沈書云抬起頭,顫顫巍巍地對朱霽說:“他素來是個安分的,若不是洪淵欺人太甚,他不會如此的?!?/br> 朱霽從未見過沈書云如此慌張,忍不住調笑道:“這番話,對在下說沒有用,洪淵的尸首此刻就在司禮監的大牢里,想必還熱乎著。明日洪府還是找不到嫡長子,一定會大張旗鼓地搜城。若是最后查出來,沈大姑娘這些給弟弟伸冤的話,還是對著院判或者部堂大人說吧。” 院判……部堂……也就是說,沈霄這件事,按照朱霽的看法,至少要鬧到刑部或者大理寺了。 沈書云喉頭輕滾,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看向朱霽:“世子能把霄哥的匕首還回來,就是有意行俠仗義的意思吧?” “行俠仗義?亂臣賊子可并沒有這等慈悲胸懷。”朱霽的語氣里明顯帶著賭氣。 沈書云一時間進退兩難,低頭愣愣地看著墨色如漆的石頭方磚上,映出自己窘迫的身影。 甘露寺在城郊,此時寺院當中的燈漏鳴起低沉的聲音,是子時了。 “時辰不早了,大姑娘請回去吧?!敝祆V看不得她這樣失魂落魄又含淚倉惶的神色,用輕慢的規勸,掩飾他此刻內心揪緊的難受。 沈書云卻依舊站在那處沒有動。 朱霽覺得只要她再難過片刻,或者滾落下第一滴清淚,他可能就會忍不住把她擁入懷抱,告訴她一切有他,實際上他早已交代好了一切,王瑾很清楚如何幫助沈霄遮掩過去。 他想告訴她,只要他在,她永遠不該為了這等小事哭泣。 然而未及他擁她入懷,沈書云卻生生把眼淚忍了下去,抬起眼眸。 “世子說過,如果我有需要,會肝腦涂地,為之驅策。”沈書云說得很慢,聽起來沒有一絲底氣。 “原來大姑娘還記得??磥碓谙碌脑?,也不都是被你當成耳旁風?!?/br>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世子從前說的應該不會不算數吧?”沈書云溫柔了語氣,卻是明晃晃的訛詐。 仗著他情難自已時的承諾,來解決眼下的巨大危機,這真的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但似乎她又別無他法。 沈書云盡量說得溫柔,以為可以軟下他的心腸,快些得到他的幫助。 可是沈書云這自以為溫柔的語氣,卻不知為何激起了朱霽心頭的一絲怒火。 呵,原來她也會這般委曲求全、溫柔小意。 可是他就是不喜歡。他不喜歡她如所有那些自己看不上的凡俗女子一樣,為了生計或者榮寵,去做違背自己本心的事。 他的心上人,應該永遠是盛放于高嶺懸崖之上,不染凡塵的仙花。 朱霽沒來由地怨恨起榮恩公府上的所有人,正是這些人的不爭氣和窩里斗,讓沈書云好端端地cao心這些破事。 朱霽早已知道,在沈家,沈書云與沈霄關系微妙,更不是一母所生,感情談不上多么好。 然而為了這樣一個并不親厚的弟弟,她可以如此違背自己的本心,低聲下氣來求他。 朱霽竟然妒忌起沈霄來。此生此世,沈書云恐怕都不會為了朱霽去受半點委屈。 沈書云的眼神追問他,“世子難道變卦了?” 她問得驚慌,而朱霽卻答得有幾分冷血:“從前對大姑娘一腔熱血,所以承諾了自己做不到的事。左右我不是端方君子,信若尾聲之類的事情,不是在下行事之風?!?/br> 他耍賴到理直氣壯的程度,讓沈書云準備好了以君子德行的道德綁架的言辭,全然沒有了用武之地。 她氣鼓鼓想罵他言而無信,然而對上他冷淡到疏離的眼神,沈書云又覺得無禮的人是自己。 朱霽此時突然將她的手腕握住,捏住她柔荑一般的素手,輕輕放在鼻尖處輕嗅。 沈書云大驚,想要抽手,朱霽不容置喙的強硬神色,讓她最后放棄,任憑他的唇熱幾乎要碰觸她潔白無瑕的手背。 “不過,沈大姑娘如果覺得劃算,在下也不是不能開條件?!?/br> 沈書云蹙眉看著朱霽,難以想象這個神色清冷到有幾分輕佻的人,幾日之前對她表達思慕之情時,是何等的真摯熱忱。 或者,這般予取予奪、機關算盡的模樣,才是這個亂臣賊子的本色。 到底不過是一時腦熱,才會對她傾訴那樣動人的衷腸。 沈書云在心里笑自己居然會相信他的承諾,真的對自己九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