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驗貨的是張全——皇帝想起來還有這號人, 尋思著邊關太平無事,物盡其用地下旨,令其護送十五部落的使臣進京。 虞知鴻看完,批上已閱, 收進了抽匣。 他進書房的時候,那一大一小都跟過來,趴在窗口看熱鬧;就一會的功夫,再推開窗, 外邊玩的卻只剩下虞明和剛剛跑來的小花。 虞知鴻問:“小七呢?” 虞明踮起腳告狀:“他和別人出去玩了!” 虞知鴻從沒聽說顧鐸還認識什么朋友, 便多問了一句:“和誰?” 虞明想了想, 比劃著說:“一個男人。大高個,很瘦,聲音特別難……特別粗。他跑得特別快,嗖一下就不見了。” 聲音粗礫,輕功冠絕。虞知鴻聽罷,對上了一號如今在京城的人物——賀林。 此人接了顧鐸的班,是現任武林盟主,江湖人稱無影俠,輕功一絕,乃上上任武林盟主的嫡傳弟子;曾遭投毒暗算,雖被人所救,留下一條性命,但從此嗓音如破鑼,嘶啞難聽。 生拉硬拽地算,虞知鴻與他打過兩次交道:一次是顧鐸當年在北境失蹤,他讓周至善去武林盟打聽;第二次是在懸崖上遇刺,十七雇來的刺客是武林盟的人。 虞明自小就被教導不能背后講人是非,剛剛險些脫口而出賀林的聲音難聽又嚇人,心虛地捂了捂嘴巴,想「將功贖罪」,順著窗戶要爬進來說悄悄話。 虞知鴻伸手點點他的腦門:“走正門。” 虞明便乖乖小跑繞了一圈,從大門進來,拉著虞知鴻的袖子,用氣音附在他耳邊說:“還有,我悄悄聽到,那個人住在瑞皇叔的家里。” 虞知鴻一愣。 在賢王殿下cao碎了一顆心、命人徹查武林盟和瑞王的關系時,武林盟主本人正蹲在路邊啃酸掉牙的糖葫蘆。 賀林自小就在練功,沒有過滿大街亂竄的童年,對這類小玩意的了解甚至不如顧鐸。顧鐸伙同賣貨的,一塊騙他說吃起來很甜,他還特意挑了一根沒太掛糖漿的,被酸得直冒眼淚。 顧鐸看得幸災樂禍。 他起初不怎么待見賀林,心里猶有些記仇。可一來賀林與吾業成關系不錯,不能太不客氣;二來賀林的脾氣太好,怎么欺負都行,但凡他有要求,這人都會毫無原則地答應。 如此一來二去,兩人混成了不錯的關系,能相約一塊出來玩那種。 顧鐸知道旁人犯不上無緣無故地對他好,好奇過緣由。 賀林回答:“你,救過我。” 顧鐸一頭霧水,賀林又扯著沙啞的嗓子解釋道:“你,記憶有損。恐怕,只記得,賢王。余下,都忘了。” “我以前也不認識虞知鴻。”顧鐸解釋一句,忽然反應過來,“哦,我知道了。你也認錯了,我和救你那人長得一樣,不是一個人。” 賀林堅稱沒認錯,顧鐸也堅決不肯受此功勞。兩人互相推諉一陣,最后以賀林的妥協告終:“嗯,你不是。沒關系。” 顧鐸自有一番邏輯,認定賀林也是「睹人思人」的,你來我往很公平,遂終于可以心安理得地欺負人,在瑞王府慫恿賀林一連端了三個耗子窩。 大過年的,熱鬧得瑞王差點瘋了。 今天原說是要去看花魁,顧鐸還是忍不住手欠,一路上盡想法子捉弄人,直到天黑,才走到永安河上,還趕上花魁娘子不見客。 賀林安慰道:“沒事,下次再,來。” 顧鐸為數不多的良心發現,且實在不耐煩這脂粉味,被熏得頭昏腦漲,敬謝不敏道:“不了不了,下次請你吃飯吧。” 賀林一直把顧鐸送回賢王府。顧鐸踩著宵禁的鑼聲,在庭院里看到了虞知鴻。 虞知鴻在這等了好一會,問他:“今天同賀林去哪玩了。” “你猜猜?”顧鐸笑咪咪道,“你怎么猜都沒錯,今天去了太多地方,我都記不住了……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和賀林出去的?” “阿明轉述,我猜的。” 虞知鴻查到賀林已在瑞王府住了數月,想提醒顧鐸與之保持距離。可顧鐸一臉喜色,顯然玩得挺開心,他的話到了嘴邊就成了,“你想出門,也可以叫我。” 顧鐸挽著虞知鴻往臥房走:“你天天在忙,我自己玩就行了。” ——此時未能說出口的話,來日還是得說。 三天后,張全等人在途中遇襲,刺客留下了武林盟的標記。瑞王與武林盟主交往過密,在朝堂上百口莫辯,被陛下勒令禁足思過。 虞知鴻直覺此事不對。 據張全送回的密保,來行刺的一眾人馬武藝高超,從招式判斷,確為武林盟的手筆。 那么,瑞王自己坑自己這一把,到底為了什么呢?屬國一事本就由他促成,如今鬧騰一次,又是為了什么? 虞知鴻猜不透,只看出武林盟和瑞王之間有一筆交易,旁敲側擊地提醒顧鐸,與賀林相交,需先摸清此人的底細,勿要被利用。 顧鐸不以為意,一句「他就是利用我啊,和你一樣,睹我思人」,噎得虞知鴻半天沒說出話來,還是一樣跑去玩。 可沒過幾天,天氣驟然變冷,虞知鴻腿傷發作又染風寒,顧鐸到底收了心思、回來照顧。 虞知鴻去哪,他就跟到哪里,一塊不上朝、一塊蹲書房。顧鐸還在書房的屏風后給自己搭了個「窩」——全是話本春·宮,和書案上的公文相得益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