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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鐸這才如夢方醒,沖過去扶住他:“你怎么樣?” 虞知鴻悶聲說:“疼。” 顧鐸手忙腳亂地抱住他:“你腿疼還亂跑!” 虞知鴻說:“我以為你走了。” 顧鐸不解,語氣理所當然地道:“走?你還在這, 我走哪去?” 從顧鐸氣跑出去,虞知鴻就開始心中難安。不知為何, 他竟無端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這個人與他生氣, 是不是就不會回來了? 大概是生病的人總有些多慮,賢王殿下在這一點上沒能免俗,甚至一時沖動追出來,拖著斷腿繞了半座小城。 而顧鐸這話說得好像他們倆合該綁在一起、虞知鴻身邊就是他唯一歸宿似的, 恰如一劑靈丹,對癥下藥、藥到病除,將那些有的沒的不安全都叉出去丟掉了。 “是我想錯了。” 虞知鴻心里的勁兒松下來,遲遲感覺到一陣陣腿疼, 被鬧得發暈, 勉強靠在顧鐸身上。 顧鐸看他站都站不穩, 腦子里已經炸了鍋,沒心思管他想了什么亂七八糟的,只顧著背起這人去找郎中。 路人們方才看到一路的動物打架,又見兩個男人疊在一塊發足狂奔,嘆為觀止:今天是什么看熱鬧的良辰吉日! 郎中昨兒剛給虞知鴻接好骨頭,連碎成幾截、什么形狀都還沒來得及忘,就見到這人又折騰得錯了位,也十分嘆為觀止。 他重新處理完,注意到那只風塵仆仆的手杖,「明察秋毫」地和顧鐸講起道理:“你這孩子。讓你拿手杖給你兄長,不是說他現在就可以帶你出去玩,他……” “是我閑不住。”虞知鴻解釋道,“他性情如此,并非身體有異,知道輕重;他亦沒有耽誤我娶妻,是我暫時沒有這樣的打算。” 顧鐸:“……” 郎中隨口哄顧鐸兩句,早忘了自己說過什么話,在這一堆亂七八糟的里邊迅速撿出了重點: 那就是你不知道輕重唄! 醫者仁心,大夫都忍不了患者不知死活,更別說這種不知死活還有臉說出來的。郎中的矛頭一轉,火氣瞬間冒高了三丈,恨鐵不成鋼地將教育起虞知鴻。 大致的中心思想是:見過天天擔心自己好不了的,沒見過上趕著想給自己折騰廢了的。 虞知鴻溫良恭儉讓地領訓,倒是顧鐸聽不下去,差點想回嘴,被虞知鴻悄悄握住了手,又偃旗息鼓。 郎中罵完,將手杖換成輪椅,叫兩人趕緊滾蛋,看著就來氣,憤憤道:“我就不信你還能鬧出花來!” 出來后,虞知鴻挨完一通罵,非但沒有郁悶,反倒輕松了不少:“我與郎中解釋清楚了,你還生氣么?倘若你心里還不舒服,也可指著我鼻子罵回來。” 顧鐸忽然想起,自己從前真沒少念叨虞知鴻,這下徹底沒脾氣了,甚至有點心虛:“好吧。我以前也總說你兇說你嚇人,明明不是大事,非要管我。對不起,我以后也不說你了。” 和著耳邊的話語,虞知鴻的心里也響起一道聲音:“我聽說,你們這有個叫賢王的人。又兇又嚇人,事多得要命,我怕他把你拉去砍了。” ——那是他第一次遇見顧鐸的時候。 虞知鴻閉了閉眼,極力壓下那些回憶,說:“沒關系,是我對你太嚴苛。以后不兇你了。” 顧鐸也說:“你人其實挺好的,我以后也不說你了。” 這一茬就此揭過,顧鐸推著虞知鴻回客棧。他一路東張西望,又看到那炊餅攤子,終于如愿讓虞知鴻也試試了。 這店還兼賣湯面,后邊有個可以堂食的小棚子,坐在里邊能蹭一耳朵隔壁茶樓先生說的書。鑒于面比茶點便宜還頂餓,生意很是紅火。 顧鐸想湊熱鬧,兩人索性一人要了一碗面,在這解決午飯。 結果坐進去一聽,那說書先生在說《馳原侯大戰十七部落》,說得北境戰場電閃加雷鳴,仗沒打一半,先飛升了仨將軍。 馳原侯本人則有三頭六臂,力大無窮,一手能砸穿北越關的群山;在戰場上只需大吼一聲,蠻族士兵就會被震死。 顧鐸聽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虞知鴻寬慰道:“無妨,習慣就好。北境百姓飽受蠻族欺凌,寫這種傳奇故事,是出于一片愛戴。” 顧鐸憤憤:“為什么你在故事里俊美非凡,我就長得不像個人。” 虞知鴻絲毫不客氣地甩鍋給自己的親爹:“我是皇子,民間形象關乎天家威儀,想來是我父皇授意。” 顧鐸郁悶道:“那你爹還缺兒子么?” 虞知鴻:“……” 過了會,見顧鐸還是郁悶,虞知鴻哄道:“這些天辛苦你照顧,你有什么想要的,盡可以和我說,允你一個要求。” 顧鐸瞬間忘了鬧心事:“真的么?” 虞知鴻:“一言既出。” 只聽這位勇猛非凡的馳原侯大喜,仔細思考一番,而后道:“那我就說了啊。咱們回軍營以后……你接著管事行不行?我看見那些賬啊數啊的,腦袋都要大了。我保證閑了也不會去闖禍,而且天天都給你抱!” 虞知鴻啼笑皆非:“好。” 兩人就著胡編亂造的話本吃完一頓飯,再回到客棧,虞知鴻不再攆顧鐸出去,重新講起西南地區有趣的風俗;顧鐸聽得入了迷,也不再緊張兮兮地胡亂擔心。 又過了一天,待虞知鴻換完最后一遍藥,便到了原定回陽東城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