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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晏時清卷入人群,看著晏時清一路向前。 衣擺與別人的相互交織,自己的手被對方牽著,胳膊被拉直到極限。 然后緩緩地松開,從手腕、掌心、到指節,最后晏時清的拇指滑過他的食指尖。 迂緩地、溫柔地。 祁九能察覺到自己的溫度在流散,匯集到手指頂端,再驟地消失。 像繃緊到極致的琴弦,被灌滿到盡頭的氣球,導致溶液到飽和的最后一粒糖。 ——嚓。 然后什么聲音都消失了。 歡笑、鞭炮聲、小孩子奔波打鬧、吆喝叫賣,在一瞬間化為虛無。 仿佛是爆炸后的余韻,跌足從懸崖跳落的瞬間。 祁九耳朵里什么都沒有留下,他的世界突然變得清晰無比,只聽到自己的聲音。 只聽到自己的聲音混著換氣的急切,連每一個轉音都清晰無比,唇齒的開合變得緩慢,祁九說—— 祁九說:“我們分手吧。” 于是萬籟俱寂,塵埃落地。 祁九和晏時清的手僅僅相聚著一厘米,原本繞在手腕上、薄弱到極致的蛛絲,終于因為這一厘米而扯斷。 晏時清背對著他,邁出去的腳步緩緩落地。 ......啊。 祁九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甚至不知道這段演出是不是自己頭腦重復多次的幻想。 但是他看見晏時清停住了。 晏時清可以選擇,他可以選擇若無其事地轉身,假裝什么都沒有聽見,那祁九也許就不會有勇氣再說一遍。 他只要變現得正常,只要像以前一樣忽視掉所有細節,就能無視所有端倪,假裝一切如常,繼續和祁九在一起。 或者他只要不回頭,一直往前,這樣就能回避掉不好的結局,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對,這是最好的選擇。 只要演得夠像、裝得夠真,那他就還能維護這段不堪一擊的感情。 這不難的,他可是影帝,做這點事情只是輕而易舉。 現在只要向前走一步—— 晏時清朝前望,這樣色彩斑斕、喧嘩嘈雜的夜晚,他卻只看見了那點沒被燈火照亮的黛青村莊。 他眼里厚重耀眼的色彩終于逐漸褪去,他從沒有過的、如此濃烈而鬧熱的年,終于隨著他的動作,一點一點地失去顏色。 街道盡頭的黑,燈籠搖曳的紅,柴油燈映出的黃,通通從邊緣開始,被吞噬成沒有盡頭的蒼白。 白色的、鋪天蓋地的、侵占他的視野。 包括過去的畫面,夾雜未來的幻想。 站在破舊樓梯口底端哭著說他脾氣怪的祁九,在爛廠房抱住他讓他別害怕的祁九,和本應該在他準備兩個月婚禮上哭著笑的祁九。 都像是被火燒過一樣,啃噬濃墨重彩的畫卷,逐漸往中間收攏,停在祁九淺色的瞳孔上。 ......向前走,能到哪里去呢? 晏時清還是逐漸轉過頭。 然后他眼前站著的祁九,最后也變得蒼白。 晏時清在漫無邊際的白色里,在無窮無盡地恐慌中,緩慢地眨動眼睛。 他發現,自己原本以為躲過一劫的死期,只是被放慢延緩了。 他逃過了撕心裂肺的時刻,躲開了搖搖欲墜的夜晚,然后在最不經意間,迎來了刺向心里的刀。 在這樣闔家團圓、風平浪靜的時候。 震耳欲聾的鐘聲敲響,周圍歡呼著,慶祝著毫無根據的未來。 戒指還在包里,煙花開在頭上,晏時清如愿以償,看到花火在祁九眼里短暫地釋放。 然后晏時清的時間好像就從這一刻停止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干什么。 他甚至連疼痛都被剝奪,指甲掐緊rou里,冷空氣吸入進肺,可是他什么都沒感受到。 在五感都被剝奪后,他對著了無生色的祁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沖上去握住了他的手,還是沉默著點了頭。 晏時清終于覺得,煙花有點太吵了。 他抬手蓋住眼,從鼻腔里放出微不可聞的: * 嗯。 晏時清不知道祁九聽到沒有,也不想再重復一遍,只說:“那我還是把冰糖葫蘆買回來吧。” 祁九微微睜大眼睛。 ——這時候他才遲鈍地意識到。 晏時清在分手前說的、在松開他之前說的、他沒有聽清楚的最后一句話,是: “有沒有餓?我去給你買冰糖葫蘆好不好。” 這個分手的情節想了好久,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地表達出來。 總之就是,他們各揣心事,在避開了所有驚心動魄和撕心裂肺的時刻,于人山人海里,因為情緒到了所以分手了 ......明天見˙˙ 第56章 兔子 晏時清和祁九分手了。 沒有歇斯底里,沒有轟轟烈烈,只是出于毫無道理的原因,他們結束了六年的感情。 就在晏時清準備求婚的那一晚,就在他們共同迎接新一年的前夕。 祁九意外地平靜,倒不如說他接受的時間被拉長,還沒意識到這個自己這個舉動會帶來什么變動。 況且,祁九根本不知道晏時清愛不愛他,或者說愛沒愛過他。 他也想知道自己在晏時清心里到底算什么,晏時清到底怎么看待這段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