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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論什么情緒都要比現在好得多,就算是嘶吼、哭喊、甚至是辱罵晏時清都可以,他不該是現在這樣了無生機的樣子。 可祁九就像放棄了一樣,像了個空有軀殼的玩偶,無論晏時清怎么說話都沒有回應。 晏時清驟地緊張:“我......” 他驟地哽住,不知道該怎么接。 晏時清伸出手,想去牽他,去笨拙地哄他。 祁九沒有掙扎,也沒有用力,只要晏時清那邊一放開,他的手便無情地垂下。 心臟處應該是被人捂住掐了一把,酸脹發悶,讓四肢都驟地沒了力氣。 ......別這樣。 晏時清想這么說,上前去抱住祁九,下巴放在他的肩膀,死死地抱住他。 不要這樣。 他的體溫比祁九高太多,透著薄薄的布料,想把自己的熱度傳遞到祁九那里。 不想要這樣。 “祁九......”他喚著omega的名字,大腦卻出現一瞬間的茫然,遲鈍了一會兒才接著說,“我都告訴你?!?/br> “以前的,你不知道的,所有的,我都告訴你。” 于是晏時清從頭開始講起。 連同以前在祁燕車上沒有講到的內容,從自己記憶清晰開始,將這些從未宣之于口的內容,包含著恥辱骯臟的部分,一點一點地講給祁九聽。 他講了很久,講到口干舌燥,逼迫自己把痛恨厭惡的內容都吐出來。 長時間的頭腦負荷已經讓他耳鳴,眼睛干澀疼痛,但是他不敢停。 祁九的手就在旁邊,但他不敢牽。 害怕祁九躲掉,害怕祁九沒有回應,害怕祁九聽完就想離開。 他的故事實在是過于漫長,一直到天際出現黯淡紫色才算是草草收場。 電視節目暫停,房間里沒有任何聲音,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臘梅已經完全開敗,早春的玉蘭落在草坪,發出細微的簌簌聲。 這是另一種煎熬,晏時清覺得每一下心臟都帶著火,催促著他行動,但又困于任何舉動都會打破現狀。 這樣不知道多久后,還是晏時清先有動作。 他和祁九的距離已經不能再近,但仍然弓著身體去又湊近了一些。 “祁九?!彼麊?,“你抱我一下。” 祁九沒有反應,于是晏時清上前去,勾著祁九的手繞到自己肩上,假裝他在抱著自己。 “你那天抱我了?!彼f著,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你不知道這些時,會抱我。” “你什么都知道,就不會了?!?/br> 晏時清的睫毛細長,半闔上時在眼瞼上拉出精致的陰影。 他的眉眼異乎平常的溫順,舌尖頂住上顎,在惶惶中等待祁九的回應。 這么冷靜的人,這么無情的人,在無論什么長槍短炮下都能從容應付的人,在此刻竟是意外生出一點委屈來。 祁九五味雜陳,既心疼他,又覺得不可理喻。 “我在想......”在漫長的沉默后,祁九啞著聲音開口。 “嗯?” “我在想,要是我能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祁九說。 被醞釀太久的委屈終于沖上鼻尖,祁九總算找回了正常的反應,生氣、憤怒、心酸、難受、疼惜。 這些情緒混雜著,鉆進混沌大腦,讓祁九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反應才好。 他在迷茫無助中,本能地產生第一個念頭: ——要是我早點遇到他就好了。 要是我早點遇到他,一定不會讓他吃這么多苦。 不會讓他承擔太多,讓他還在是孩子時可以只負責快樂,讓他不需要背負著仇恨向前。 要是我再早一點,我能和他一起長大,能看著他好好的。 我會愛他,會保護他,會看好他,會不讓任何人欺負他,會不讓他受這么多磨難。 不至于讓他產生完全一致的價值觀,也不至于和自己背道相馳。 或者不用那么早,只要讓他遠離那位自私自利的舅舅,遠離失職的協會長,遠離惡心的哥哥。 讓我擁抱他脆弱的童年,親吻他隱晦的往事。 要是我能早一點,能趕上他最敏感無助的時期,能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能在虛無中贈與一個擁抱。 那是不是就不會有這種悲劇發生了,那是不是我們都不會這么殘酷又痛苦。 祁九還是哭了,他的情緒找不到宣泄口,最終不得已通過眼淚發泄。 他心如刀絞,熱淚盈眶。 祁九指尖緩緩收緊,終于如晏時清所愿,給了一個生硬地回抱。 隨即他徐徐張口:“我覺得,我們不能再繼續了?!?/br> 祁九以前很愛哭,喜歡用眼淚沖掉負面情緒,但已經很久沒有這么撕心裂肺的時刻。 他抱著晏時清,抓著他的衣縫,湊近鬢角,啞著嗓子告訴他: “我覺得我們好像就只能到這兒了?!?/br> 祁九視野氤氳,在苦澀的清茶味中哽咽。 “晏時清?!彼f,“我們——” 他的話沒能說完,晏時清拂過身去吻住了他。 這并不是接吻的最好時機,這個吻guntang而急切,慌亂地想要堵住后半句內容。 晏時清別無選擇,他不想聽祁九說完。 他強硬地、扣緊在祁九的手里,指節與指節磨得發紅,連一點空隙都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