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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衡點點頭,“你做事細心,本君一向放心。只是此次會盟,恐怕沒那么簡單?!?/br> 竇將軍一愣。 蕭玉衡面色謹慎,“本君在北境多年,對戎國的了解比對景、越、憲三國及從前的文國都要多。戎族耿直粗獷,與其他諸國禮儀文化截然不同,怎會突然提出族中從未有過的會盟?又正巧趕在我朝有意南征之時,又正巧,戎國老王過世,新王繼位不足三月……” “君上懷疑,此事有詐?”竇將軍緊張道。 蕭玉衡猶豫起來,“只是懷疑,本君也希望是多慮了,但小心些總是沒錯?!?/br> 這個疑慮他沒有同承宣帝說,承宣帝對戎國的了解遠不如他,應當想不到這一點。 蕭玉衡心中無奈地笑了一下,若是阿衍想到了,那必定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來的。 那邊竇將軍應下了,蕭玉衡看著他一絲不茍的板正模樣,想到他與司幽既是同齡又是好友,性情卻截然不同,再想起曾經種種,心中感慨,道:“前兩天收到了小幽的信?!?/br> 竇將軍下意識抬眼。 “他已在回來的路上,你們也好幾年沒見了吧?!?/br> 竇將軍點點頭,“是,自那時……就沒見過?!?/br> 蕭玉衡道:“他將顧重明和孩子帶回來了,顧重明生病了,狀況不太好,他帶他回來求醫?!?/br> 竇將軍一驚。 蕭玉衡再深深嘆口氣,“他是以私信寫給我的,那就說明,此事他也給陛下上了折子,他必是做好了全部的準備。哎,小幽這孩子,重情重義如斯,正直忠心至此,當真令人動容,令人心疼。” 竇將軍聽得又驚訝又難受,心中百轉千回,最終道:“阿幽的確重情重義,還、還很講道理。當年之事,微臣覺得很對不起他和顧重明,心中一直有愧,不敢同他聯絡。結果他卻主動聯絡微臣,他絲毫不怪微臣,還關心微臣和犬子過得好不好,還、還……” 還向他說過周文章的境況,讓他放心。 他又感動又感激,繼而更加愧疚,方才蕭玉衡說司幽不久后就會回來的時候,他甚至有些害怕,時至今日,他真是沒有一點臉面面對他。 蕭玉衡道:“他托你查過顧重明的身世吧?” 竇將軍一愣,驚慌下跪,“君上,此事……” 蕭玉衡擺擺手,“本君并非要怪罪你,這件事,他也托付本君了?!?/br> 竇將軍睜大雙眼。 “當年顧重明曾向小幽委婉說過身世,事發后,小幽想通了其中關節,但他身處北境,無詔不得擅離,沒辦法查,于是向我求援。只是要查此事卻不容易……” 竇將軍安下心來,斟酌道:“微臣對不起阿幽,就想盡己所能幫幫他。若此事真有內情,盡力還顧兄弟清白,也是好的。但正如君上所言,此事不易,微臣這里多是憑空猜測,強行尋些線索去碰,暫時尚無進展?!?/br> 蕭玉衡點點頭,“若有需要,可以來找本君?!?/br> 竇將軍感激涕零磕下頭去,“君上英明,微臣多謝君上?!?/br> 蕭玉衡望著他的脊背,心中悲憫,道:“本君有些乏了,想歇一歇,你先下去吧。你既全權負責會盟儀典,周圍地形必要了然于心,若無事,可四處走走?!?/br> 伏在地上的竇將軍一愣,接著明白過來,將頭埋得更深,“微臣,領命?!?/br> 竇將軍走后,蕭玉衡側靠在榻上,扶著自己圓隆的孕腹,微微失神。 門外侍從來報,說有京城消息送到,蕭玉衡命人進來,只見侍從端著個托盤,上面堆滿了皇室問安樣式的信封,心下了然。 令侍從退下,他將托盤放在腿上,信封一個個拆開,信紙一張張展開排列。 托盤很快便鋪不下了,他就繼續鋪在身側,漸漸地身側的位置也滿了,他有些無奈,只好站起來,將信紙重新整整齊齊地從榻頭開始擺,最后足足擺滿了整張榻才終于放完。 每張紙上都只是寥寥數語,或噓寒問暖,或匯報日常,每張間隔大多是半個時辰或一個時辰,想來是承宣帝在公務歇息之時,隨手寫出了心頭之語。 ——衡哥哥吃了么?我吃了核桃糕,便想起了你。 ——方才元思和清惠鬧著要你,我哄不住,哎,小孩子真麻煩。他倆不怕我,卻怕你。 ——今日風大,想必北境風更大,務必穿暖。 ——屋里地龍燒得旺就少穿點,太熱也不好。 ——小皇兒可好?長大了否?告訴它,父皇想它。 ——但更想你。 …… 蕭玉衡笑起來,伸手撫了撫肚子,繼而將絨毛披肩脫下來掛好,走到書案邊坐下,鋪紙磨墨。 先以奏疏筆法恭敬詳盡地敘述北境境況與會盟情形,洋洋灑灑寫過兩頁紙后,話鋒一轉,道—— “阿衍絮叨,需知紙墨金貴,皆為民脂民膏,需珍之重之,取用有度,不可奢費。但我甚愛這個調調,兩相折中,著阿衍將私語匯于一紙,三日一報。” 竇將軍回到臥房,脫下官服,換上一件舊衣——他的衣衫配飾都有管家cao心,但唯獨這件,他一直好好存留著,今次前來,也是特意帶上了它。 淺紫大袖袍,是他與周文章相識那日穿的。 那日酒樓上,他獨自消愁,店家生意好,請他拼桌,他胡亂點點頭,不多時,周文章便坐在了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