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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飲茶打掩護的承宣帝大驚,放下茶盞道:“愛卿你……” 他原以為蕭玉衡最重規矩不講情面,知道顧重明是前文國皇子,必不會允許一絲一毫的放縱。 “陛下,殺了顧重明只能絕一時隱患,若留他,卻可一石數鳥。” 承宣帝蹙眉,“此話何解?” “臣有一策,請陛下斟酌。”蕭玉衡屈膝一跪。 “陛下可將顧重明發往遠地,如此一來,司幽必定感念陛下洪恩,同時為保顧重明日后順遂,他定然會對陛下竭盡忠誠,野心勃勃的定國伯也能有人牽制。” “周文章偽造的戶籍連吏部都驗不出來,又有通敵謀逆之嫌,相府一黨難免瓜田李下人人自危。將他流放至司幽所轄之地,周光投鼠忌器,今后必定不敢輕動。” “周文章與竇將軍是夫妻,相府與平南侯府拴在一根繩子上,平南侯為求自保,定會交出兵權。” 承宣帝怔怔聽著,眼前厚重的云霧一層層揭開,愈見清明。 “過往沒有合適的時機,貿然動作難免適得其反。如今時機絕佳,陛下定要抓住,不僅重組了朝局,還能借機施恩。” 承宣帝先是驚訝,接著驚喜。 這些年來,他只以為蕭玉衡學問好守規矩,是個文靜謹慎的賢士。今日才明白,他更是無雙的謀士,舉手投足輕輕動作,便可定朝局安天下。 他只是慣于將鋒芒隱藏,慣于令人掉以輕心。 難怪當年南征他是督師,難怪他被稱為“天賜文將軍”。 承宣帝心中泛起熱血,有朝一日,他要以帝王之姿攜起蕭玉衡的手,共同揮鞭南指,讓他再次肆意施展,謀定天下。 在蕭玉衡看來,承宣帝仿佛傻了一般遲遲不語,便再叩首,“臣請陛下定奪。” 承宣帝回過神來,忙快步走下御案,笑著將蕭玉衡扶起,“好、好。朕同意,就這么辦。” 蕭玉衡心中大石落地,眼眸垂下,面上卻不見絲毫喜色,反而有些悵然。 野外,腹痛至極的司幽被挪入欽差馬車,隨行軍醫趕來,一看他毫無血色布滿冷汗的臉和那染了大片鮮血的軍褲,頭皮不禁發麻。 他是軍醫,擅長外傷,對產育科僅是略懂。 今日前往湖州,因司幽懷胎僅八月,離生產還遠,司幽亦沒有特別要求,是以宮中并未派專科大夫。誰料這才出發不久,司幽就早產了。 軍醫硬著頭皮準備熱水剪刀止血傷藥,慌亂地剝下司幽衣褲,在那緊繃高挺的腹上摸了又摸,許久后道:“司將軍,胎兒好像……胎位不正。而且您、您是早產,這才剛八個月,屬下、屬下并非專攻產科的大夫,所以胎兒即便能生下來,也有可能……” 司幽知道他要說什么,艱難抬起身,用發抖的手緊緊扣住他手腕,“本將……什么苦都吃得、什么痛……都忍得,只求、只求您救我孩兒。求您盡力施為、本將發誓……無論如何,絕無、絕無怨懟……” 軍醫一震,不禁道:“好、好……” 司幽泛紅的雙目定定盯著他,“求您一定……救我孩兒。” “好好好!”軍醫連連點頭,“那、那屬下先正胎位,將軍您忍一忍,莫要用力。”左右一看,“來人,按住司將軍。” 軍醫想著記憶里產科的門門道道,雙掌平放于司幽腹上,吸了口氣,推拿起來。 “呃——!” 司幽閉著雙眼仰頭痛叫一聲,尚未來得及喘息,更強烈的痛便從體內滾滾而來。 他整個身子都抬了起來,士兵們趕緊壓住他,又扯了塊布塞進他嘴里。他便狠狠地咬著那塊布,難耐地挺身,痛苦地嘶喊。 太疼了。 他曾想象過生產的痛,還故意往疼里想過,但依舊被今日的現實打敗了。 他想起竇將軍生產時的模樣,不禁感慨其實竇將軍很堅強,至少比他要好。他覺得自己就快昏過去,他也很想昏過去,可書上說生孩子要靠母體的力量,若他昏了,孩子怎么辦? 他又想起那日顧重明在梅花樹下說生產時會陪著自己,讓自己肆意抓他、咬他、依賴他。然而時過境遷承諾成空,若還能見到他,那么自己…… 難過與絕望刺得他心頭劇痛,汗珠和淚珠同時落下。 “大幽!大幽!!!” 突然,馬車門被撞開,毛茸茸的棕紋rou團首先跳了進來,接著便撞進了身著官服、頭纏繃帶的顧重明。 股重明急忙分開眾人,一下撲到司幽身邊。 “大幽!我來了!我來陪你了!” 司幽的眼眶與鼻尖猛地酸澀,淚水瞬間洶涌。 他瞧見顧重明臉色蠟黃,額上有血,毛躁的小龍角劉海被胡亂壓在繃帶下。 司幽心中更痛了,他攥住顧重明的手,忍著疼痛努力去摸他的頭。 雖然他口中有布無法說話,但顧重明看懂了。那是他在問自己:你怎么了,疼嗎? 第33章 失而復得生包子 軍醫專心致志地替司幽矯正胎位, 忙得滿頭大汗,司幽痛苦的挺身喘息,雙腿分開,身下時而擠出鮮血。 顧重明的眼淚頓時就下來了,跪在司幽身邊攥著他的手,不斷撫摸著他的額角和面頰。 “大幽別怕,不疼不疼, 不疼不疼不疼!” 顧重明機械地念著,既是安撫司幽,也是安慰自己。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連忙將司幽口中的布取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