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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讓柳一弛想不通的是,現(xiàn)在是冬天,父親怎么會無緣無故的跑到那邊山上去呢?畢竟以往他們?nèi)ツ沁吷缴系臅r間都是在三伏天的時候才會去。 “張叔,那你知道我父親為什么要去那邊山上嗎?” 張叔更驚恐了,他一把捂住柳一弛的嘴,快速地?fù)u頭,“我哪里知道這事哦,可千萬不能亂說,千萬不能亂說!” 鳳凰村的人對“那邊山上”頗為忌憚,“那邊山上”是平日里根本不會談?wù)撈饋淼脑掝}。今天已經(jīng)說得夠多了,張叔沒了勸柳一弛去他家吃飯的心思,他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家。 為了第一時間趕回家,柳一弛的錢都用來買機票了,口袋里沒剩下幾個子。他父親柳通之的葬禮是在村民的幫助下舉行的。村里人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對于柳家,村里人都是敬重的。 但畢竟柳通之的尸體是在“那邊山上”發(fā)現(xiàn)的,舉行葬禮的過程中沒有人敢隨意說話,他們都擔(dān)憂會惹上不該惹的東西。 葬禮過后,日子又過了十來天。柳一弛每日無所事事,看著空蕩蕩的道觀和家,他感覺他整個人也變成空蕩蕩的了。 這天晚上,柳一弛像往常一樣回到床上睡覺。一時興起,他將手放到枕頭底下,卻發(fā)現(xiàn)了一份信件。熟悉的字跡讓柳一弛紅了眼眶,這是父親寫給他的信。 信件內(nèi)容是這樣的: “ 一弛: 既然分子原子是真,細胞是真,元素是真,道,為何不能是真?兩葉掩目,不見泰山;雙豆塞耳,不聞雷霆;一椒掠舌,不能立言。 原子構(gòu)成分子,分子構(gòu)成物質(zhì),細胞構(gòu)成生物。愚人以此為世界之真。猶如坐井觀天,而言天之小也。人知其神而神,不知不神所以神也。 何為道?何為道之真?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謀生者,必先死而后生。習(xí)死者,必先生而后死。不死不生,不斷不成。 切記!切記!” 信件到此為止,此外還有一些斷斷續(xù)續(xù)的字眼,字跡潦草且難以辨認(rèn),柳一弛看了許久,也沒看明白父親寫的是什么,看著倒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字眼。 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父親,你可知道,我讀生物,就是想了解這個世界的真啊。 可是這個想法,卻永永遠遠地不能為柳通之所知道了。 柳一弛閉上眼睛,腦海中卻浮現(xiàn)了他和父親爭吵的畫面。后悔!那次爭吵,居然成為了他和父親在一起的最后記憶。 他伸出手,在虛空的夜里抓了一把,就是這樣,就是這種感覺,所有的,都是一片虛無。 在家的日子過得很快,這里沒有網(wǎng)絡(luò),手機信號也是時有時無。 柳一弛每天聽到雞鳴起床,天黑便上床躺著。即便作息如此規(guī)律,但他每日總是東想西想。想父親,想父親給他寫的信,以至于夜不能寐。 在一個又睡不著的夜晚,他做了一個決定,他要二戰(zhàn)考研。與其繼續(xù)瞎想,不如給自己找點事做,于是便托舍友寄回了考研的書籍。 又像往常一樣,一個睡不著的夜晚,柳一弛決定點燈看書備考。就在夜深人靜之時,好不容易才屏除掉雜念認(rèn)真看書的柳一弛,卻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聲音。 咔嚓——咔嚓—— “什么聲音啊?” 轟隆——崩—— 道觀連同著后面的房子,一同塌了。 柳一弛的聲音,連同他這個人和他的考研書籍,都被淹沒在黃土當(dāng)中,只揚起了一片黃色的灰塵。 第3章 異世(修文非更新) 大衍朝,鳳凰村,天一觀。 老觀主今年已經(jīng)七十歲了,他閉著眼睛坐在道觀天井中,回憶著幾十年前天一觀的模樣,那時候天一觀香火不斷,每天都擠滿了虔誠的香客,無數(shù)錢財珠寶,只為了請他們天一觀的道士出觀降妖伏法做法事。 睜開眼睛,天一觀依然是那個老觀主更為熟悉的冷清的模樣。天一觀是他從師傅手里繼承下來的,可惜師傅早逝,法力高強的師兄們都出走別的道觀,他這個小師弟才有資格成為觀主。 可惜啊可惜。天一觀在他手里越來越衰敗了,如今的天一觀,只剩下了他一個光桿觀主,和三個小道童,其中還有一個呆呆楞楞的。 老觀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當(dāng)中包含了太多的無奈、心酸、悲憤和懷念。 “我的時間不多了……” 這天,老觀主召來了觀里的三個小道童,他看著其中一個呆呆傻傻的小童發(fā)呆,“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啊。”老觀主的聲音里充滿了悲切,他用期待又悲涼的眼神看著這個呆傻的少年,半柱香之后,他合上眼睛,長嘆一聲,“罷了罷了……” 除了這個呆傻的道童,侍候在老觀主身邊的還有兩個模樣木楞、老實的道童,一個喚作相生,一個喚作不言。 相生和不言兩人,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老觀主經(jīng)常看著小師弟發(fā)呆的場景。他們?nèi)硕际潜焕嫌^主收養(yǎng)的孩子,最得老觀主青眼的是這個呆傻的小師弟,老觀主看待他的眼神總跟看旁人不一樣。 “相生。”老觀主用虛弱的語氣說道,“拿我的卦來。不言,你把參茶端過來。” 老觀主先是接過不言遞上來的參茶,一飲而盡,才接過相生捧上來的卦。他猛灌了幾口參茶,臉上已經(jīng)現(xiàn)了幾抹淺紅,用參茶吊著最后一口氣,他卜了最后一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