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酉 第5節
幾個同事頓時哄笑,差點忘了下班時間。唯有鐘酉酉不曾參與過熱鬧,自柱子后面起身,目無斜視繞過一堆前仰后合的椅子,面無表情走了。 她沒有立即回家。先去了一趟超市,又去了面包店,又去了附近公園。一直到月近中天,才慢慢踱步回去。租住的小區已經有些年頭,到了晚間亮度一般,鐘酉酉小心越過地上一點可疑痕跡,又路過一輛干凈得不太符合小區風貌的車子的時候,車前燈突然提示一樣地晃了兩下。 車窗隨之安靜滑下,露出來葉丞的一張臉。 鐘酉酉一時站定。看著他跨步下車,動作利落干凈。依舊是白衫長褲,手中拎了一只生日蛋糕方形禮盒。 葉丞微微低頭,看了看她手中的東西。鐘酉酉迅速將長壽面與巴掌大小的蛋糕杯背到身后。 夜色不甚明亮,片刻后,聽到他輕聲開口:“生日快樂。” ——七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暑氣尚未褪盡,鐘酉酉站在輔江大學寢室樓下,接過店員送達的方形生日蛋糕禮盒的同時,聽到電話中葉丞遠隔重洋的語調,輕聲祝她生日快樂。 此后,即便只是一年一次,也足以養出某些習慣。比如生日蛋糕,比如長壽面。 ? 【作話】 看到有讀者說喜歡女主性格,謝謝你的喜歡。^^ 寫這篇文的時候查了很多令我頭禿的資料,也問了許多相關人士,刪刪改改好多好多遍,最后定下男女主性格的時候,主旨已經變得非常明了,正如文案及一句話簡介所言—— 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 【評論】 我還沒讀懂 男女主性格設定得很好,大大還是那么厲害! 正面剛的性格???會死很慘吧 贊贊贊!喜歡這個文案!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花花送上么么噠花花送上么么噠花花送上么么噠花花送上么么噠花花送上么么噠 嘿嘿 撒花 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好好看 大大終于又開文了 開心 -完- 第五章 都是未曾被歲月改變的東西。 兩人相對靜立于夜色之中。鐘酉酉沒有吭聲,目光是不閃不避的針鋒相對。她的脊背挺得筆直,眉眼間倔強又靜默。 葉丞像是不曾察覺她由內而外的抗拒,微微低下頭,看了看她。 “不確定你現在喜好,所以蛋糕訂的還是從前口味。” 即使是傳聞中變得跋扈專斷的今天,葉丞說話的時候,也還是從前那種溫靜而克制的語調。算不得親和,因為其本身缺乏感性;但超乎尋常的理性又使他足以領會諸多人世常態,從而暗含一絲點到即止的溫柔。鐘酉酉依舊默不作聲,看著他將盒子遞過來,同時溫聲道:“記得許愿?!?/br> 鐘酉酉渾然不為所動,葉丞于是將一個姿勢維持許久。 有風拂過,明昧之間,隱約裹出葉丞身形的優美輪廓。他的動作安靜而長久,久到鐘酉酉終于抬手,動作缺少潤滑一般,僵硬著將盒子接了過來。 她的視線落在禮盒一角的蛋糕店鋪品牌上。 很難能想象出葉丞的確切用意,連蛋糕品牌都與曾經輔江大學相隔兩條街的那一家別無二致。這家以金藍雙色絲帶為包裝標志,口碑極佳的品牌甚至在本市并無分店,距離最近的一家,也要是畢方集團所在的晏江市,且地處城西,與坐落城東的畢方總部幾乎相隔整整一座城市的距離。 鐘酉酉的面部線條始終緊繃,盒子雖然接過來,話依然不肯多說一句。有電話在這個時候打進葉丞手機,又很快被他掛斷。又打進來,又掛斷。鐘酉酉微微蹙眉,瞥見屏幕上顯示的“趙明義”兩個字,如果沒記錯,這個人此前被知情人士爆料過,正是空降畢方研發中心的三位高層之一,所謂“葉家班勢力”中的“自己人”。 電話一直打進來,葉丞索性按了靜音,又屏幕向下放進口袋。 夜光昏弱,他深長的睫毛因此蒙出一片陰影。雖看不分明,卻也能確定,目光一直仔細落在鐘酉酉的臉上。 兩人一時都沒有做聲。 葉丞身上那一點熟悉又清淡的松木香調,在此時暗昧又安靜的夜色中,像霧一般輕淺浮動;加之鐘酉酉手上的蛋糕盒,都是未曾被歲月改變的東西?;秀睍屓嗽谀骋凰查g覺得,總還可以跟從前一樣。 可從前即使兩人相隔遠洋,也可以交流得毫無障礙。電話中任何一個停頓與語氣都可以做到不言自明,曾經的兩人性格也遠都不是如今寡言又冷淡的模樣。因此,也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即使面對面,也到了如履薄冰與說無可說的境地。 半晌,葉丞終于開口,低低道:“看你上樓再走?!?/br> 鐘酉酉佇立片刻,轉身離開。 她沒有停頓或者回頭,直直走進住宅樓里。身后一點聲響都沒有。直到上樓,又過了片刻,才感受到窗外車燈帶來的光影轉換,伴隨低低一點引擎啟動的聲音,最終由近及遠,陷入安靜夜色之中。 鐘酉酉這才打開燈,直直看向放在桌上的一大一小包裝盒。 她像是較勁一樣盯了半天,最后還是拆開了那只雙色絲帶絞纏而成的禮盒。里面的生日蛋糕被保護得十分妥帖,歷經幾個小時運送,依然精致完好,其上的祝福語與曾經收到過的沒有區別——“酉酉生日快樂”。 次日上午,再打開集團新聞時,葉丞已經遠在千里之外,正在對某子公司的產業園區作視察訪問。 高層下訪通常都不是什么大事,雖然值得重視,可一年至少也會有那么一兩次,何況此前郭兆勛對這家子公司相對上心,幾乎每個季度都要過來一次,就更加算不得稀奇。而且葉丞新官上任,總也要下面的人認識一下新老板的面孔,此番行程實屬正常。想來子公司眾人也是作如此想,因而,等發現葉丞抵達子公司,身后隨訪的并不是其他研發高層,而是幾個總部內審人員時,都是一陣驚愕,隨后反應過來時,便是頭皮一緊。 別的不提,大半個月前,子公司潤恒科技被突擊內審查了個底掉,又被葉丞拿來祭天的教訓還歷歷在目,這回葉丞不打招呼直接帶人上門,跟拎著尚方寶劍特派下來的欽差大臣又有什么分別。 果不其然,一場原以為中規中矩的視察最終變成一場兵不血刃的質詢。當天下午葉丞前腳剛走,后腳內審人員就征用了子公司的大會議室,開始了為期一周的突擊審查。甚至這還不算結束,在隨后三天內,葉丞又以相同形式視察了另外兩家子公司的產業園區,且無一例外,都在走后留下了人員做突擊審查。 消息被傳開后,整個集團的子公司都惶惶緊張。 連剛被查過一輪的潤恒科技都在連夜整理此前的文件報告,生怕葉丞哪天再突然拎刀過來祭天一把。然而此后一連幾天,葉丞像是已經隨機抽樣完畢,雖然視察不斷,內審人員卻再沒帶過。 等輪到潤恒科技被視察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 潤恒科技此前在圍標事件中元氣大傷,本來就沒什么研發成果,財務業績又被打擊得拿不出手,思來想去,唯有緊急整頓了一番園區的花草風貌。鐘酉酉本來還覺得可笑,等視察當天到了公司便覺出不對勁,一直到進入辦公室,這種不確定變成了肯定——前一晚,整個公司以上級視察為由,要求全體員工次日上班必須著正裝。 鐘酉酉站在門口,一身明紅連衣裙,在一水的白襯衫中顯得相當格格不入。 “我沒有收到通知?!辩娪嫌峡聪蚺赃呁拢笆裁磿r候,誰通知的事?” 同事頓時有些難以啟齒。 圍標事件發生后不久,整個辦公室就新建了一個只把鐘酉酉排除在外的聊天討論群,本意只為警告員工不得外傳公司丑聞,后來則慢慢演化成了工作通知群。這樣本來也不會出問題,畢竟事件之后,鐘酉酉已經被上面默認徹底放養,整日都無所事事,工作二字其實已經跟她沒什么關聯,可這一次也不知是相關負責通知的同事有意還是無意,居然將次日著裝規范的通知也發到了沒有包含鐘酉酉的討論群里面。 同事小心翼翼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鐘酉酉,又看了眼相關負責的同事,后者正忙著錄入一個工作表格,也不知有沒有聽到這邊的交談,正眼都不曾丟過來一個。 同事猶豫一下,還是小聲說:“酉酉,要不,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時候去洗手間避一避也是一樣的。你知道的,吳姐的老公在咱們公司做中層,她一直都是這個脾氣……” 沒等說完,鐘酉酉已經直接朝肇事者走了過去,一把拉開椅子,將人直接從座位上拎了起來。 周圍同事都嚇了一跳,卻無人敢阻攔,眼睜睜看著鐘酉酉再次發神經,無視對方掙扎,將人一路搡進了洗手間。 里面沒人,鐘酉酉轉手將門反鎖上。同事早已被她拽得衣衫不整,扭身就要出去,被鐘酉酉一記手肘卡在墻上。 鐘酉酉面帶寒霜:“脫下來,我們兩個換衣服?!?/br> “你有病嗎你!憑什么!” 對方年長幾歲,剛才在辦公室睜眼裝看不見,就是憑著過往對年輕后輩普遍習慣忍氣吞聲的經驗,篤定鐘酉酉再氣盛也不敢鬧出事來。此時被鐘酉酉一路拖拽,已經顏面盡失,本就惱羞成怒,再被她發話命令,立刻氣急敗壞地罵出來:“既然你沒穿正裝,待在洗手間里別出去不就行了,馬上就要到視察時間我忙得很,你趕緊給我松開!” “我沒收到著裝要求通知,是你工作失誤?!辩娪嫌戏炊鴮⑹种饪ǖ酶o,冷冷說,“換衣服是在教你正確解決事情的辦法?!?/br> “我用得著你教我解決辦法?”對方立即反唇相譏,“我落下你沒通知怎么了,我又不是第一個在群里發消息孤立你的,有本事找最先建群的人說理去呀!怎么,這些天不受大家待見,心里不舒坦,想找我這來撒氣???” 見鐘酉酉面色愈冷,對方目露得意,話說得更加尖刻:“這些可都是你自找的,當初揭發圍標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后果?真當自己是路見不平行俠仗義的英雄呀?你是被集團發了嘉獎通告沒錯,可這陣子看整個辦公室上下,還有誰理過你嗎?” “這世上不成文的規矩多了去了,大家過得都好好的,用不著你來多管閑事。”對方說著,斜眼瞥向鐘酉酉,“我就算現在實話告訴你,我就是故意發在那個群里的,你能拿我怎么樣?想跟告發圍標一樣告發我嗎?你去啊,看看上級還會不會聽你的。倒是你,我警告你鐘酉酉,趕緊放開我,再攔下去我可要報警了?!?/br> 鐘酉酉默不作聲聽完,眼神兇狠陰鷙,仿佛要將她生吞。同事再疾言厲色,也有點被她的眼神嚇到,忍不住咽了咽喉嚨。 “……我,我警告你別亂來啊,我真的會報警的。” “你想要報警,隨便你。”鐘酉酉一字一句,慢慢開口,“但在那之前,既然你不愿意自己脫,我來幫你?!?/br> 鐘酉酉說完,直接按住人上手扯衣領,力道極兇,大有在報警之前先逼她赤身跑出洗手間的架勢。同事萬萬沒想到她能瘋成這樣,呆滯一瞬,隨即臉上一慌,態度急轉,立刻識相地開始主動解紐扣換衣服。鐘酉酉冷眼看她哆嗦磨蹭了一會兒,正準備再次動手,外面忽然響起隱隱喧嘩聲。 那聲響離得還遠,聽不分明,可其中一個音色僅需幾個音節便足以辨認,是來自葉丞。 視察的一行人已經到了。 眾人聲音先在電梯口微頓,隨即去了會議室方向。按照往常流程,等聽完管理人員的匯報,才會再來辦公區視察。但時間總不會相隔太久,同事因此被催得厲害,好不容易將襯衫脫了下來遞過去,就聽到鐘酉酉手機傳來一聲信息提示,緊接著便察覺鐘酉酉一靜,面色忽然淡了下來。 她皺眉盯著手機,一動不動半晌。 同事想催不敢催,想動又不敢動,手上還捧著衣服姿勢尷尬,忽然聽到鐘酉酉啪地一聲扣下屏幕,冷冰冰說:“你衣服不干凈,我不換了。你出去?!?/br> 同事:“……” 同事氣得又想罵人,最后還是委曲求全地重新穿上衣服走了。 另一端,沈樞給鐘酉酉發完消息,對于她晚上肯不肯三人一起吃頓飯,依然心里沒底。 他這一次過來鐘酉酉所在的城市,本意只是去附近風景區度幾天假,因為碰巧得知葉丞近期會過來出差,就索性將假期挪后了兩天,想著兩人碰面吃個飯。這本是一次尋常小聚,可葉丞在電話里沉吟片刻,疑似勉強地來了一句“那就只我們兩個”,讓沈樞鬼使神差地琢磨了半天,還是在今天給鐘酉酉發了個晚上約飯的消息。 只不過消息被已讀許久,都沒收到鐘酉酉的任何回復。沈樞預感不太樂觀,果不其然,到了晚間,兩人在包廂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鐘酉酉的半個身影。 葉丞表面一片平靜,但過于平靜的情緒本身就是一種不正常。再加上之前沈樞私下對鐘酉酉性情大變,葉丞很可能就是完全責任方的一點猜測,眼見葉丞這樣,心里就更加好奇得要死。 ——如果說兩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或者說兩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結下深仇大恨還能理解,可一男一女到底能因為什么,才會好端端地反目成仇? ——結仇也就算了,可這三年來沈樞打聽了不下數次,甚至酒后還拿發小的多年情誼威脅過,葉丞就是不肯說明兩人關系破裂的真相,又是因為什么? ——再加上當初葉丞被輔江大學解聘時,不脛而走的那點師生戀傳聞…… 沈樞面上不動聲色,腦海里早就信馬由韁。連帶著不知不覺看向葉丞的眼神都有點異樣。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這個發小清心寡欲了這么些年,沒想到上來就玩得這么刺激…… 大約是眼神過于直白,令葉丞皺起眉:“你盯著我干什么?” 沈樞咳了一聲,掩飾地別開眼:“沒事。就是想問問你,怎么突然就回國了?也不跟我提前透句話……” 話未說完,包廂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 鐘酉酉一身紅色連衣裙,一張明麗五官面如冰雪,泠泠站在門口。手中一把濕漉漉的雨傘,掃視過來的那一刻,整個包廂陡然安靜下來。 ? 【作話】 沈大少爺:打起來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