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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入樊籠 第122節(jié)

    大夫人又氣又心疼,手本已揚(yáng)起,卻被一旁的崔珩攔下。

    “母親,兄長剛回,亟需休憩,且祖母并一眾叔叔嬸嬸還在壽安堂等著,有什么話不妨回去再說。”

    大夫人也是情緒過激,長子已經(jīng)這樣了,她再氣他惱他也救不了他的腿了。

    大夫人手又放了下來,只擦去了眼角的淚,對崔璟道:“也罷,去跟你祖母好好賠罪。”

    “兒子這就去。”

    崔璟答應(yīng)下來,被眾人圍著一路回了壽安堂。

    已是夜半,壽安堂里卻烏泱泱地擠滿了人。

    崔璟進(jìn)去后,一一拜過了祖母并各位叔嬸。

    老太太年紀(jì)大了,一見嫡長孫回來,拉著崔璟的手直掉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能保住一條命已是難得了,我已派人去道觀給你祖父傳了信,他不日將歸。”

    “勞煩祖父奔波,是孫兒的錯。”崔璟垂著頭,愧疚難安。

    “無妨,請封的事情還需你祖父出面,他本也該回了。”

    老太太念道,一張口,才發(fā)覺自己提到了請封的事。

    在場頓時鴉雀無聲,眾人的眼神在跛腳的崔璟和身姿挺拔的崔珩中間來回打轉(zhuǎn)。

    崔璟倒是神色坦然:“我已許久未見祖父,也是該好好盡孝了。”

    老太太自覺失言,又換了個話題,摸了摸他臉上的鞭痕心疼地道:“你當(dāng)初究竟是怎么活下來的,這些年又是怎么過來的?”

    崔璟一一將是副將是如何替的他,他流落西域后被當(dāng)做奴隸輾轉(zhuǎn)的經(jīng)歷以及回長安的事情詳盡地說了。

    但當(dāng)著三夫人的面,他并沒提鄭琇瑩。

    “這么說來,倒是這個陸小丫頭救了你?”老太太聽明白了。

    她一開口,眾人眼神也齊齊地往陸雪衣身上扎。

    “是,且表妹救了我不止一次。”崔璟如實(shí)地回稟,“陸表妹大恩,我實(shí)難回報。”

    雪衣也沒想到隨手搭救的一個奴隸竟然是崔氏的大公子。

    她額上微微出了汗,連忙回禮:“不過是舉手之勞,偶然相助罷了,我寄居崔氏本就多有叨擾,大表哥無需言謝。”

    她越是輕描淡寫,越是引得人注目,老太太又從手上褪了個鐲子給她:“我當(dāng)初就說這孩子看著便是個面善的,沒想到你果真救了我們大郎,合該你與崔氏有緣。”

    大夫人也感激涕零:“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短的缺的都只管朝我開口,如此大恩,大房定然傾力相幫。”

    雪衣不敢收,她悄悄瞄了一眼,卻見崔璟對她點(diǎn)頭,這才收下了。

    的確,救了崔氏的大公子一命,讓大房為她解決一門婚事似乎也說的通。

    兩人這點(diǎn)微妙的眼神碰撞恰好落到了崔珩眼里。

    崔珩手指瞬間攥緊。

    大庭廣眾,眉來眼去。

    崔珩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幕說不出的刺眼,他淡淡地挪開了眼神,手中的扳指卻不停地轉(zhuǎn)著,露出一絲煩躁。

    不去看他們二人,思緒突然又清晰了起來。

    當(dāng)初陸雪衣和鄭琇瑩從寺廟回來之后是一同撞見的兄長,為何鄭琇瑩不出手相幫,甚至連銀錢也不肯借,逼得陸雪衣不得不當(dāng)了他送的玉佩?

    陸雪衣沒見過兄長也就罷了,可鄭琇瑩曾是兄長那么多年的未婚妻,她怎么可能認(rèn)不出來?

    還有驪山的盜賊,恐怕也不是意外。

    崔珩轉(zhuǎn)著扳指,慢慢明白了過來,鄭琇瑩這是根本不想讓兄長回來。

    只是不知兄長究竟知道多少。

    崔珩眼神掃了一圈,果然沒在人群中看到鄭琇瑩。

    她大概是害怕了才不敢來。

    崔珩凜了凜眉眼,朝身旁的楊保低聲吩咐道:“你帶人看好鄭琇瑩,她若是要出府,立即攔下。”

    楊保一聽,立即出門去調(diào)人。

    此刻,眾人的眼神均聚焦在崔璟身上,歡喜過望,并未察覺到崔珩這邊的動靜。

    而人群中的二夫人卻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歡喜。

    原來那個琴行的跛子是崔璟,怪不得陸雪衣要去私會,看來那封信寫的一點(diǎn)都沒錯。

    大房平時壓他們一頭也就罷了,如今連三郎的未婚妻子都要染指,實(shí)在可恨。

    但眼下所有人都在恭賀大郎平安歸來,陸雪衣又救了大郎,二夫人只得打掉牙齒和血吞,暫時忍下了怒氣。

    等回了梨花院之后,她才指著三郎道:“你今日親眼看見了吧,陸雪衣分明是和男子有私,竟然還是同大郎,這樁婚事著實(shí)是要不得了。”

    “大哥不是說了是被表妹救了,哪里來的私情?”

    崔三郎胸口亦是悶悶的。

    “怎的不是?你先前說陸雪衣看不上一個跛子,但若是這跛子是崔氏的大郎君,還有何可爭辯?再說,那信上寫的清清楚楚,等明日我便帶著這信去老太太那里討個公道。”二夫人越想越氣。

    崔三郎咳了幾聲,不耐煩地張口:“母親總是拿這信說事,但這信上說的便一定是真的?何況這信是那位陸大meimei拿來的,自打我病好后,大表妹便對我殷勤了許多,母親焉知大表妹沒有別的心思?”

    “你是說陸雪凝對你……”大夫人騰的站起,“她膽子未免太大了些,不可能,我怎可能讓她嫁予你?”

    “是不是尚且另說,但僅憑一封信母親便要退婚未免太過兒戲。且那人又是大哥,若是污蔑了大哥,大伯母的脾氣豈是那么好敷衍過去的?”

    崔三郎一字一句認(rèn)真地分析著,不知是在勸說母親,還是在勸說自己。

    二夫人被他一噎,也想起了那位妯娌的脾氣,萬一弄錯了,勢必要與大房交惡。

    反正大郎已經(jīng)回府了,陸雪衣若當(dāng)真與他有私情,遲早會露出蛛絲馬跡。

    “容我再想想。”

    二夫人揉了揉眉心。

    崔三郎心里也扎了根針,不會的,表妹不會背叛他的。

    一定是母親故意設(shè)計(jì),是母親不想讓他娶表妹。

    大哥和二哥的臉從他眼前閃過,崔三郎不愿深想,只催促道:“如今我已經(jīng)能走了,這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母親該送的聘禮此刻也該送去江左了,等秋后正好完婚。”

    二夫人這回算是看透了這個兒子的心思了,除非把證據(jù)甩他臉上,譬如捉j(luò)ian在床,又或是陸雪衣有了孕,否則三郎是絕不可能退婚的。

    二夫人不想刺激他,只得暫且應(yīng)下,暗地里卻叫人盯緊了大郎那邊。

    等她抓到證據(jù),便直接將人扭送到祠堂或者一碗藥灌下去,到時三郎再如何求情都沒用。

    ***

    壽安堂里一直敘話到了夜半,直到老太太精神不濟(jì),打了呵欠,眾人才慢慢散去。

    雪衣直到此刻都難以相信王景是崔璟,她慢吞吞地走著,剛出門,卻被崔璟留住。

    “夜深了,我送表妹回去。”崔璟叫住她。

    雪衣見他似是有話要說,也沒推辭,兩人便邊走邊聊。

    果然,沒走多遠(yuǎn),崔璟便面帶歉意:“對你瞞了身份是我不好,望你莫要介意。”

    “大表哥已經(jīng)說的很明顯,是我自己沒聽明白。”雪衣?lián)u頭,并不怪罪他。

    但是身份一換,她忽然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

    她斟酌道:“三表哥畢竟與你是兄弟,先前我不知便罷了,如今既已知曉,怎好讓大表哥你為我與三表哥兄弟鬩墻,退婚一事大表哥若是為難,便到此罷休,我再另尋他法。”

    “我既答應(yīng)了你,便有了成算,表妹無須憂心。”崔璟搖頭。

    他觀察一向敏銳,只片刻便打聽出自打三郎好轉(zhuǎn)之后,二夫人對這樁婚事已經(jīng)有了不滿。

    “只要三郎有了更合適的選擇,相信二夫人也不會為難你。”崔璟勸她。

    雪衣何嘗不知:“但姑母好面子,即便是退婚,也會把過錯都推到我身上。何況如今三表哥對我似乎生了一些情愫,恐怕不那么愿意退婚。”

    崔璟聽出了她的猶疑,試著問道:“三郎如今已經(jīng)好轉(zhuǎn),又對你情根深種,表妹為何不愿與三郎在一起?”

    三表哥對她的確算不上壞,當(dāng)初姑母欲驗(yàn)身的時候也曾護(hù)過她,但正因如此,雪衣才不想欺騙他,她已非完璧,且與他的兄長有過那么多次私情,實(shí)在問心有愧。

    “我……”雪衣絞著帕子,不知該如何解釋。

    “表妹若是有難言之隱不說也罷。”崔璟沒忍心追問,想了想,又開口,“若是此計(jì)不成,我便幫你換個身份,隱姓埋名,表妹可愿意?”

    換身份?

    雪衣倒是從未想過,但走投無路的時候也不失為一個計(jì)策。

    她不假思索地點(diǎn)了頭:“我愿意。”

    “但隱姓埋名,遠(yuǎn)離故土畢竟是下下之策,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如此。”崔璟又笑著坎她,“實(shí)在不行,表妹若是不嫌,我便舍出去挨上五十板子求娶你,成親后表妹想留下也好,和離也好,都隨你的意。”

    “五十大板豈不是要把人活活打死?”

    雪衣詫異,她是知曉崔氏的規(guī)矩的。

    哪有人會為了婚事舍出命來的。

    “惟其如此,才見真心。”崔璟仍是打趣。

    雪衣見崔璟是在跟她開玩笑,也笑著回應(yīng):“好啊,到時候我倒要看看大表哥受不受得了這五十大板。”

    送到了樹林邊,不遠(yuǎn)處便是梨花院了,崔璟便將手中的提燈交給她,止乎禮地停了步:“表妹回去吧。”

    “大表哥也慢走。”雪衣目送他回去。

    等到那背影消失,雪衣才轉(zhuǎn)身。

    可她一回頭卻忽然被人按到了柳樹上,重重地嘶了一聲。

    第85章 兩清

    突然被人按在了樹上, 雪衣后背一疼,正要張口, 一只手立即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

    頭頂上傳來一道沉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