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樊籠 第77節
雪衣待在他身旁快一月了,只片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垂下眼,低低地嗯了一聲,飛快地上了后面的馬車。 臉皮還是那么薄。 崔珩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無聲地笑了笑。 馬車駛離之后,原本躲在門后的崔璟緩緩走了出來。 二弟竟笑了? 他盯著一前一后兩輛馬車,久久未沒移開眼神。 第57章 破音 崔璟記得, 這個二弟打小便不愛笑。 小小年紀便總是繃著一張臉,也不愛與人說話。 偏偏生的極好, 唇紅齒白的, 越是這樣一本正經的模樣,越引得人想去逗。 每每崔珩被那群寄居在府里的小娘子逗的煩了,便擰著蟲子一般的眉毛過來叫他:“大哥!” 崔璟那時便會像許多兄長一樣, 上前圓融地將人找個借口拉走。 將他救出來之后, 崔璟也不是毫無原則,他會耐心地教他,讓他多對人笑笑, 不要總是擺著一張臉。 崔珩每每嘴上應了, 下次見人還是一副冷臉。 從前莫說是笑,這些小娘子能與崔珩認真說上一句話都難。 也只有鄭琇瑩,因著和他走的近,又是指腹為婚的緣故,崔珩待她如長嫂,態度要客氣些。 但客氣歸客氣, 這么些年,也不見幾次笑臉。 更別提一個表姑娘了, 還是二房那位二嬸的侄女。 崔璟仔細想了想, 只能歸結于二弟大約是近三年長大了, 脾氣也和緩了許多,所以對著任何人大抵都愛笑吧。 著實是長大了。 崔璟想起那道高大沉穩的身影又有些惆悵。 曾經的翩翩少年郎,如今已經是正值盛年的成熟男人了。 剛剛在里間時,他又聽聞二弟剛經辦了圣人的出巡。 這差事非得極親近的人才能領到不可, 看來圣人也極其器重他的。 文武雙全, 冠絕長安, 父親曾經對著二弟的評價果然沒錯。 崔璟從前便知自己比不上二弟,如今看著自己跛著的足,滿身落魄的樣子,更是自慚形穢。 他還有何等臉面回府呢? 還是窩在這里了此殘生吧。 這大概就是命。 崔璟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鄭琇瑩,他“戰死”在邊疆,不知鄭meimei會否會心生愧疚而終生難安? 實則他并不怪她,他知道她心性善良,那時只不過是一時氣話而已。 可現在他是不想回,也回不去了,只盼鄭meimei能早些放下他,另尋個好郎君。 今日是月中,皓月當空,清輝滿地。 崔璟看了眼天上的滿月,腦中不由得想象著鄭琇瑩正在做什么,會否也偶爾會想到他這位“已逝”的故人? 以她從前的溫良大概是會的。 若是有機會,他想他還是得見她一面,一來是解解思念,二來也勸一勸她,免得她繼續掛懷。 *** 博陵公府里,鄭琇瑩的確在想崔璟。 不過不是想他回來,而是想他去死。 那日派去的女使并未在原地找到崔璟,問了鋪子后,女使也找去了西市。 然而等女使找到的時候,那個販奴的胡三已經又出發去了西域,這次買到的奴隸都帶走了,聽說是打算賣到西域去,崔璟似乎也在此列中。 西域千里之遙,且路途兇險,若是崔璟又被帶過去,這回恐怕就沒那么好的運氣回來了。 女使又找了幾日,絲毫沒找到崔璟的痕跡,這才放心地回稟給鄭琇瑩。 鄭琇瑩直到這時才徹底松了口氣。 如此一來,也免得她手上沾血。 她總算能睡個好覺了。 鄭琇瑩緩緩地靠在了枕上,又嫌棄窗外的月光太照人,吩咐人把簾子放下遮的嚴嚴實實后才安心睡過去。 等滎陽那邊來了信,正式將與崔璟指腹未婚的約定解除,這邊便也可以正式議親了。 *** 清鄔院 馬車回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暮了。 崔珩喜靜,清鄔院甚少有人來打擾,院子又正臨著東側門,進出十分便利。 雪衣垂著頭跟在他身后,一路上倒是風平浪靜,二表哥步履一如既往的從容。 只是相較于平時,似乎有些快。 雪衣不得不跟著加快了步子碎步跟著他,偶爾走的快了差點撞到他后背,她臉一紅,又往后退。 二表哥似乎有些急了,雪衣絞緊了帕子,心跳砰砰。 果然,正門一推開,雪衣尚未反應過來,便砰的一聲隨著被撞開的門一起徑直被壓到了門后。 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她肩被壓著,腰被往前按,承受著他壓抑了一路的火氣。 嘴唇被迫張開,吞下他送過來的深吻。 夏日的傍晚本就炎熱,越吻越熱,只片刻,他們額上皆出了汗。 雪衣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雙手抱著他的頸借著力才能勉強站穩。 深吻了片刻,崔珩很快就不滿足,雙手熟練地解著她的襦裙。 可雪衣心里還記掛著學琴的事,竭力地保持清醒。 他的唇一落到頸上,雪衣唇上得了空隙,連忙按住他的手:“先不要,待會兒該沒力氣學琴了……” 她雙眼迷漓,腦子卻異常清醒。 說了一聲無果,那唇反而有愈發向下的趨勢,雪衣按住衣領,又放軟了聲音懇求他:“二表哥……” 崔珩這才停下。 他火氣雖盛,卻也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這么沒用。” 崔珩撫了撫她額上的碎發,面色不虞。 雪衣輕輕咬著唇,臉頰卻暈開了一大片:“下次不會了。” 崔珩收了手,將她抱在懷里一下一下地吻著她側邊的發,平復了好一會兒眼底才恢復清明。 “去挑吧。” 他放開了陸雪衣,走到桌邊飲了一整杯涼茶后,又吩咐秋容把那幾把閑置的琴找出來。 這個時候怎么想起那幾把琴來了? 秋容不解,領了命,拿了鑰匙便去開庫房。 秋蟬正好在邊上,聞言便一起幫她找了。 “怎么這個時候撫琴,公子今晚頗有興致?”秋蟬試探著問道。 能不有興致嗎,離府五日,這剛一回來就帶了表姑娘進門。 依秋容看撫琴是假,調情才是真。 秋容暗自嘆氣,隨意道:“我也不知,不過公子今晚看起來的確頗為舒暢。 秋蟬套不出什么話來,便也不再問,一一將那幾把琴都找了出來擦拭干凈了抱過去。 只是這正房她是進不得的,只替秋容遠遠的抱在了院門口,等著里面的楊保出來接。 幾把擦好的琴一送過來,雪衣雙眼都發了亮。 果然,二表哥的這幾把琴漆的極為光亮,輕輕一撥,聲音也極為清越,隨便拿出一把便勝過那鋪子里所有的琴。 這么好的琴竟然要燒了,可真是暴殄天物。 雪衣手指一一拂過,目光糾結。 “要哪個?”崔珩問。 “我還沒想好。”雪衣搖頭。 她在三把琴里糾結不定,生怕選的太好,叫人看出了端倪,畢竟她一個遠道而來的表姑娘論理不該有這么好的琴。 “這個吧,適合你。” 崔珩指了一張未刻名的琴給她。 時下的大家斫的琴,琴身上多刻有印記,譬如雷氏琴,上面便有雷家的名號。 但這張琴上卻并沒有,琴身干凈利落,也沒雕琢紋飾,更沒佩戴任何墜子。 “這是誰斫的琴?”雪衣指尖輕輕拂過那黑漆桐木,目光不解。 “你問那么多做什么,說了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