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樊籠 第65節
“你用著好便好。”鄭琇瑩笑了,又轉頭吩咐女使,“今日天又陰著,恐怕還得再留一日,你去幫陸娘子懸在四角的帳子上,如此一來,效用最好。” 雪衣哪敢讓她進去,連聲拒絕:“不必勞煩了,我待會讓晴方收拾便好。” “舉手之勞而已。”鄭琇瑩今日是要將大方裝到底了,硬是要女使幫忙。 “真的不必了,我這里暫時用不著。”雪衣側身欲擋住。 然而兩個人說話間,懂事的女使卻從另一邊徑直推開了門。 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雪衣瞬間變了臉色。 第50章 求救 進去了。 怎么辦? 雪衣心跳幾乎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簡直不敢想象被鄭琇瑩撞破的場景。 鄭琇瑩如果知道了,她會淪為蕩.婦, 會被萬人唾棄, 永無翻身之日。 可進了門后,女使卻安安靜靜的,鄭琇瑩也沒說一句話。 雪衣膽戰心驚, 動了動麻木的腿, 一回頭才發覺二表哥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她環視了一圈,只見那窗戶閃了一絲縫,料想二表哥應當是在女使進來前便從窗戶里出去了, 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然而窗外的崔珩卻沒那么輕松。 他剛落地, 便與對面那個恰好開門出來的男客四目相對—— 是那個刺客。 怪不得他找了這么久都無果,原來他是逃到山上的廟里來了。 一個窮兇極惡的殺手,的確是很難讓人想到他會躲在這佛門清凈之處。 兩個人盯著看了片刻,氣氛驟然緊張起來,一觸即發。 門里 鄭琇瑩一進門便掩著鼻:“你這里潮氣也太重了些,我看還是搬回東廂的好。” “是么?”雪衣沒搭話, 只引著她往另一邊去,“鄭jiejie先坐, 我去叫晴方給你沏壺茶。” “不必了, 我喝不慣這山上的茶。”鄭琇瑩委婉地道。 像他們這些士族出門, 茶具茶葉都是自備的,自然看不上這寺廟里的東西。 昨晚二表哥仿佛也是這樣。 明明口干,卻并不動桌上的涼茶。 有些習慣是烙在骨子里的。 ——他們才是一類人。 雪衣得出了答案,默默把手中的茶壺又放了回去。 鄭琇瑩似乎并未察覺到她的話有什么不妥, 又或者覺得根本無所謂, 眼神一瞟, 當看到窗戶半開著時眉梢微動。 “昨夜那么冷,你沒關窗么?”她問。 “關了,大概是被風吹開了。”雪衣解釋道。 鄭琇瑩沒再接話,而是直接走過去:“這山上什么人都有,陸meimei可要小心些。昨夜meimei沒出什么事吧?” “沒有。”雪衣扯了扯唇角,心里卻有點慌。 畢竟時間這么短,二表哥很可能還沒走遠。 雪衣暗自祈禱鄭琇瑩千萬不要往窗外看。 可鄭琇瑩還是轉了身,驚呼了一聲:“二表哥!” 她一叫,雪衣雙腿都軟了。 鄭琇瑩卻并沒指責,而是焦急地回頭看她:“外面那人是誰,二表哥怎么會與他打起來?” 人? 還有什么人? 雪衣提著心走過去,正看見二表哥正和一個寬臉的漢子過招。 那漢子肩寬體碩,拳腳帶風,招招到rou。 崔珩見招拆招,身手也極為凌厲。 兩人過招的時候,雪衣看著心驚,辨認了片刻,脫口而出:“這不是那個男客?” “客人怎會與二表哥動手?”鄭琇瑩不解,“快去叫幫手來。” “不必了。” 雪衣觀察了片刻,只見二表哥顯然占上風,大概三招之內便能將此人制服。 果然,她話音剛落,崔珩便反剪了那人雙手,一腳將人踩在了地上,冷聲道:“還跑?” “你認錯了,大人。”那人臉頰被摁在地上,紅漲著臉不停地掙扎,“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獵戶罷了。” 到了這時候還敢狡辯,果然狡猾。 崔珩懶得聽他辯解,眼神示意陸雪衣:“過來看看,這是不是初到長安時撞了你的那個刺客?” 原來是那個行刺太子的刺客,雪衣明白了,哦了一聲連忙探頭。 鄭琇瑩眉梢微動,不知他們從前還有這么多牽扯,慢慢攥緊了掌心。 “是他。”雪衣細細看了一眼,便認出來了,“塌鼻,厚唇,寬臉,沒錯,一定是他。” 那刺客也是認的陸雪衣的,只因她樣貌實在太出眾了,所以昨晚上遠遠的一見,他便覺得大事不好了,著急想逃。 可沒想到還是沒逃脫。 刺客惡狠狠地瞪了陸雪衣一眼,掙扎著要撲過去。 “還敢動?”崔珩一腳踩住了他的手,他痛呼了一聲,才消停下來。 刺客忍著疼,細細瞧了一眼,又發現這小娘子并未挽髻,料想還是個未出閣的。 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早上卻有男子從她的窗子里翻出去,想來他們之間也有貓膩。 刺客氣不過,正欲喊出來,崔珩提前料到了,眼疾手快地撕了塊衣角堵住了他的嘴:“老實點。” 那刺客還想掙扎,崔珩卻直接將人拎了起來,往外提著走:“今日碰巧捉到了潛逃已久的刺客,我帶著他回京兆府去了,你們自行回去可否?” “表哥放心,公務要緊,我沒事的。”鄭琇瑩開口道。 崔珩點了點頭,又看了陸雪衣一眼:“你呢?” “我也可以自己回去。”雪衣連忙點頭。 崔珩這才拎了人走,走出了半段,忽地又停了步,盯著陸雪衣:“這次能捉到這刺客你功不可沒,這幾日你好好想想要什么,到時候去清鄔院找我討。” 要什么,她想要他放過她,他能給嗎? 這話雪衣只敢腹誹,沒敢說出口,輕輕點了頭:“好。” 鄭琇瑩總覺得他們之間說不出的親密。 等崔珩走后,她邊走著邊拉了雪衣旁敲側擊:“你們之前很熟稔?” 雪衣哪里敢承認,只簡略地把初到長安時的碰撞解釋了一番。 鄭琇瑩才打消了顧慮。 但雪衣昨晚的貼身衣物畢竟被撕壞了,勉強打成結,系了個疙瘩,一走動便蹭著她肩上軟嫩的皮膚,格外的不舒服。 雪衣走了兩下,便忍不住伸手調整調整,引得鄭琇瑩頻頻回頭。 她只能推說是蚊蟲太多,被咬出了腫包。 鄭琇瑩便提議道:“祭拜既然已經完了,這天色又好轉,且二表哥也走了,咱們不如今日便回去吧。” 雪衣身上正被那帶子磨的發紅,且在這山寺里不好熬煮避子藥,怕惹得人呢懷疑,她還亟等著回去再喝,于是也點了頭:“好。” 于是兩人便提前折了回去。 下山比上山要容易地多。 昨晚又折騰了一夜,雪衣渾身酸軟,坐在馬車里的時候忍不住靠在窗上小憩著。 轉過悠長的山路,馬車晃晃悠悠,又朝著城里走去。 進了城,外面的街市開始熱鬧起來了,各種叫賣聲不絕于耳。 行止半途的時候,馬車忽然重重地晃了一下。 雪衣正睡的迷迷糊糊,身體一不受控制,不小心磕到了窗上。 額角一痛,她驚醒了過來,揉著眼睛一臉迷茫:“怎么了?” 晴方坐在一旁,掀了簾子探頭看了一眼:“好像是馬車撞了個人,圍觀的人正在吵鬧。” “怎么撞了人了?”雪衣一清醒,連忙拿著冪籬便要下去,“我去看看。” 前面的鄭琇瑩卻從馬車里回了頭看她:“不必下去,就是個奴隸,撞了便撞了,待會兒叫人打發了就行。” 雪衣掀了簾子看過去,果然看見一個衣衫襤褸,頭發亂糟糟的男子正趴在地上呻-吟。 他年歲估摸著不大,大概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 便是個奴隸也沒有這么糟踐人的。 雪衣看他傷的不輕,還是掀了簾子:“我去看看吧。” 時下良賤如隔天塹,賤民和貴族更是差的遠。 這些奴隸在鄭琇瑩眼里好比是一只羊,一條狗,傷了便傷了,死了便死了,壓根算不得什么大事。 鄭琇瑩用帕子掩了掩鼻,只覺得這人身上的臭味熏到自己了,不耐地說了聲:“你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