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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入樊籠 第37節(jié)

    大夫人又氣又無奈,只得轟了她下去,又轉(zhuǎn)頭對雪衣露出一絲歉意:“我這幼女被慣壞了,成日跟個潑猴似的,不懂禮數(shù),你不要介意。”

    凡任性的,皆是有仰仗的。

    大姐是太子妃,長兄為國捐軀,二哥又前程不可估量,崔茵茵不但在這國公府里橫著走,便是在長安城橫著走,也沒人敢說什么。

    雪衣?lián)u頭,真誠地開口:“茵meimei很直率。”

    自從落水之事后,大夫人也派人去調(diào)查過她,知道了她母親被陸家從嫡妻貶成了正妻的事,心底也多了份同情,拉著她的手關(guān)心道:“你休養(yǎng)的如何了,可曾有遺癥?”

    “多虧了夫人送去的補品,我早已好了。”雪衣解釋道。

    “你年紀輕,恢復的自然也快。”大夫人客氣完,看著她美貌卻不恃美行兇,反倒格外懂事守禮的樣子,又多了分喜歡,“有什么不舒服的也盡可來找我。”

    眼前這位大夫人既溫和又慈善,雪衣怎么也想不出她是如何養(yǎng)出二表哥這樣兇神惡煞的性子的。

    但畢竟大夫人是他的親生母親,雪衣不敢提二表哥挾恩威逼她的事情,抿了抿唇,忽然鄭重地跪了下來:“小女確有一不情之請,想讓大夫人幫忙。”

    “先起來。”大夫人一驚,連忙伸手去扶。

    雪衣卻執(zhí)著的不肯起。

    大夫人只好罷休,問道:“是何事,值得你行如此重的禮?”

    “婚事。”雪衣垂著眸,輕聲開口道。

    婚事?大夫人攙著她的手一頓。

    難不成是她想錯了,這位表姑娘還是要拿落水的名聲來威脅她?

    大夫人唇角的笑意瞬間凝固,只沉著眼打量雪衣:“你這是何意?”

    雪衣聽出了她語氣的變化,連忙解釋道:“大夫人誤會了,小女其實是想請大夫人為我指一門婚事,夫人大約也聽過我的家事,我若是回了江左,少不了要被嫡母磋磨,因而便想著在長安謀一門親事,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去處便好。”

    原來只是想擺脫嫡母。

    大夫人明白了。

    二房的那個妯娌一下子召了兩個侄女入長安,顯然是沖著她的二郎來的。

    那位大姑娘的心思一眼便能望到底,這個小的大約是不愿跟她姑母同流,倒是個明白人。

    大夫人自然愿意把她嫁出去,聞言松了口氣:“這事倒不難,你有何要求?”

    “我自知家世中落,陪嫁不豐,也不敢有什么門第奢想,只求他人品好,肯上進,家世一概不論。”雪衣這幾日苦思冥想了很久,這是她能為自己想到的最好的出路。

    片刻,她又補了句:“也不做妾。”

    不求門第,不做妾,這個表姑娘不想憑美貌上位,倒是個有主見的。

    大夫人又憑空多了分好感。

    她母家兄長常年是會試主考官,時常有舉子登門拜訪。

    大夫人偶遇過幾次,腦中倒的確有了個人選:“我有個遠親,家世同你相差無幾,二十又三,為人清正,今年剛中舉,只是名次不顯,正要外放,這樣的家世你可愿意?”

    為人清正,科舉出身,又要外放,這豈不是意味著徹底遠離長安和江左了……

    這三個條件聽起來簡直太合雪衣的心意了。

    她想都沒想便點頭:“我愿意。”

    “可他名次不高,年紀又年輕,外放可是要去嶺南那種蠻夷之地的,你當真不再想想?”大夫人瞧著她一身細皮嫩rou的樣子,生怕她受不了蚊蟲叮咬的苦。

    皮rou之苦算什么,雪衣生怕夢境成真,仍是點頭:“我受的了苦,大夫人盡管放心。”

    大夫人勸不了她,也只好點頭:“那過兩日端陽節(jié)的時候,我安排你們外出見一面,相看相看,到時候你再做定奪。”

    “多謝大夫人體諒。”雪衣重重地向她行了一禮,便算是定下了。

    商議完婚事,她如釋重負,拎著已經(jīng)空了的食盒出去。

    院子里,崔茵茵戀戀不舍地將剩下的槐花煎一顆一顆都塞進嘴里。

    吃到只剩一小半的時候,她又在猶豫要不要給二哥留。

    正糾結(jié)時,已經(jīng)到了下值的時候,門外突然走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二哥!”崔茵茵一見來人,立馬雙眼放光,小跑過去一頭扎進了他懷里。

    崔珩被撞了一下,順勢穿過她兩肋,將人一把抱起,笑著問她:“又偷吃什么了?”

    “沒……沒有。”崔茵茵連忙搖頭,將滿是糖漬的手背到身后。

    她撒謊的時候,全然忘記了被糊的滿是糖漬的嘴。

    崔珩抬起袖子擦過她的嘴,仍是笑:“那這是什么?”

    “呀。”崔茵茵驚呼了一聲,鼓了鼓腮幫子低著頭,“只吃了一點點……”

    “真的只有一點?”崔珩故意板著臉。

    二哥一板起臉,比母親還要嚇人。

    崔茵茵既喜歡,又怕他。

    “吃了半碟。”崔茵茵不敢再撒謊,rou乎乎的小手一展開,又rou疼地將握著的槐花煎遞到了他跟前,“喏,二哥,剩下的都給你留著。”

    本來顆顆飽滿的槐花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她握的癟成了一團,汗?jié)n和糖漬混合在一起,讓人見了實在沒有食欲。

    崔珩嫌棄地推開了她的手:“你留著吧。”

    二哥不要,崔茵茵便很開心的收了回去,一顆顆地往嘴里塞。

    崔珩抱著沉甸甸的小姑娘往回走,見她塞的連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忍不住問道:“當真如此美味?”

    崔茵茵塞的嘴巴鼓鼓的,只能揮著手跟他比劃著:“好吃……嗯,還好看!”

    好吃倒是可以理解,好看是何意?

    她如今正在換牙的時候,母親是定然不會給她糖食的,料想應當是某位女眷送來的。

    “是誰送的?”崔珩問道。

    崔茵茵將最后一口咽了下去,忽然忘記問那位jiejie叫什么了。

    “我忘了。”她眨巴著眼,只能回憶道,“她是過來找阿娘的,長得很好看好看,做的東西也好吃……”

    還是個美貌的女子,這幾日府里人多,大約又是來攀附大房的。

    崔珩沒什么興致。

    但下一刻崔茵茵托著腮又啊了一聲,格外夸張地跟他比劃:“比鄭jiejie還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樣!”

    這描述,崔珩抱著崔茵茵的腳步一頓,除了陸雪衣不作第二個人想。

    距離她出孝只剩五天了,這個時候陸雪衣來找他母親做什么?

    他就知道她不是個安分的。

    崔珩眼神忽地沉了下來,掰著崔茵茵的臉問道:“你還想不想吃槐花煎?”

    第32章 警告

    還想不想吃?

    崔茵茵剛吃完一碟槐花煎, 正在回味的時候,聞言興奮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當然想!”

    “想吃可以。”崔珩將她放下來, 擦了擦她唇上的糖漬, “你先告訴哥哥她是來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崔茵茵哪里知道這么多,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算了, 她才六歲, 跟她說這些她根本不懂。

    于是崔珩又換了種問法:“她離開的時候,母親是陰著臉,還是笑著送她走的?”

    這個崔茵茵知道。

    “是笑的。”崔茵茵回憶道, “阿娘拉著她的手, 還讓她往后常來。”

    常來?

    崔珩明白了。

    上次落水之后,陸雪衣主動與他撇清了干系,頗得母親的好感。

    此番送東西來凝暉堂,若是想拿名聲威脅母親求個名分,母親定然不會高興。

    若是不求名分,而是想要別的, 母親是個心善的,定然會出手相幫。

    但她既已答應他的要求了, 在這個關(guān)口, 她還有什么可求的?

    想來, 必然又在動歪心思。

    這槐花煎,大抵就是用來討好的玩意。

    崔珩臉色一點點沉了下來。

    崔茵茵年紀雖小,但也不是完全不懂,她似乎能感覺二哥不是很喜歡這個jiejie。

    可這個jiejie長得那么好看, 他為什么不喜歡啊?

    崔茵茵咬著手指, 歪著頭看他:“那二哥, 你覺得這個jiejie好看嗎?”

    崔珩頓住,看著meimei澄澈的眼忽然不知該怎么開口。

    美的確是美的,一眼看過去陸雪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肌膚相親的時候,她全身細膩光潔,身材勻稱恰到好處,令人愛不釋手。

    只可惜心是黑的。

    全然不懂信義和恩情為何物。

    崔珩斂了斂情緒,拍了拍她的腦袋:“你懂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吃你的槐花煎去!”

    崔茵茵怎么不懂啦!

    她雖然才六歲,但美丑還是分的清,就比如她覺得二哥就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子,與之相比,那位jiejie就是最美的。

    崔茵茵咬著指頭,忽然想到,他們好像很配哎。

    要是這個jiejie真的做了她的嫂子,那她豈不是每天都有槐花煎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