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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淵是個人精,哪里還看不懂,連忙移開視線,只和顧星野寒暄。 只是他神情疲憊,雙眼凹陷如鬼,再怎么裝出談笑風生的樣子都透著一股陰間感。 東拉西扯半天沒進入主題,加上實在不忍和他那副鬼樣子打交道,顧星野便說趕路辛苦,要間房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喬淵求之不得,當下就安排了一間房,自然得仿佛合該兩個人就該睡一間房。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裴時清忍了。 從總督府的設計來看,喬淵應該是個很注重私人空間的人,每間客臥都是獨門獨棟掩映在樹林中,遠遠看去只能隱隱看到露出的一片瓦或者一小堵墻。 “他不僅邀請了你,少說也有十個,分散住在附近。”一關上房門,裴時清和顧星野就分頭檢查了一遍房間,確保沒有任何監控設備后才說。 “邀請這么多人住下,卻不說正事,你說他的目的在哪?”顧星野取下腰間微型配槍,在手上轉了一圈,遞給裴時清:“去看看?” 裴時清接過手.槍,指腹摩挲光滑的槍身,燈光映在他偽裝后的的眸子里,有種深不見底的黑。 隨后,他后退一步,猛然將槍口對準窗戶。 “咔。”一聲輕微機括聲,子彈穿膛而出,與此同時顧星野三兩步猛地拉開門,消失在茫茫樹影中。 裴時清收槍,快速奔往外墻,濕潤的泥土里掉落著一支麻醉針,空氣中漂浮著新鮮的血腥味。 再抬頭時遠遠地已經看到顧星野的身影,眨眼掠到眼前。 他沖他輕輕搖了搖頭。 “回去說。” 關上門,裴時清像往常一樣將撿回的麻醉針往手腕上扎,被顧星野搶了過去。 “你做什么!”他將針筒連同藥劑一同掰斷沖進下水道,語氣聽起來竟然有些氣急敗壞。 裴時清正要皺眉,被他一吼反倒忘記了,他抬頭,露出點不理解的神色:“有問題嗎?” 基于兒時被實驗太多次的原因,他的身體已然對大部分的藥物免疫,因此拿自己身體測試藥物種類及濃度對他而言是十分正常的事。 顧星野瞪著眼睛看他。 過了半天,裴時清才后知后覺地想起,正常人的確不會在路上不明不白撿支針筒就往身上扎。 他是個怪物。 意識到這點,裴時清眼底神情淡了下去,他“哦”了一聲,轉身在床邊坐下,盯著被子彈鉆出的孔洞的玻璃窗,有點不知所措。 顧星野嘆氣,走到床邊坐下,將他蜷縮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用力握在手心。 “剛剛不是想兇你,只是——”他張張嘴,一時有太多話想說,卻全部梗在了喉嚨口。 這人仿佛一只偶然停駐在他腳邊的白鳥,既想收入網中,又不敢驚動它,只怕稍有動作,它便展翅飛走,再無蹤跡。 掌心握著的手指微微一蜷,緩慢而堅定地掙開了他。 繼而,顧星野看到裴時清微微側身,薄直的背微微聳動。 他……也會哭? 顧星野心臟一提,被這場面唬得心慌意亂,有心想看看是不是真哭了,卻不敢碰他,只得兩根手指扯了他衣角,小心翼翼喊:“裴教授?” 裴時清默默扯回了衣角。 顧星野急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別這樣。” 顧星野:“什么藥什么成分都不知道就往身上扎,萬一出事了怎么辦?” 顧星野:“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珍惜自己。” 他說完才覺出不對,連忙閉了嘴。 裴時清從小生活在什么樣的環境中,又是如何掙扎著活到現在,從他平素的言行中能窺見一二,他說這話有些過于自以為是了。 未經他人苦處,又有什么資格要求他人呢? 有風自漏了洞的窗戶孔里吹進來,撩動床簾,空氣中彌漫起絲絲縷縷的血腥氣。 “嘶!”顧星野倒抽一口氣,按住腰間。 裴時清垂著的腦袋動了動,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撩開他的衣擺:“什么時候受傷的?創口多大?有沒有異物?” 顧星野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見他輕輕抽了一口氣,隨即屏住了呼吸。 他腰側草草綁著幾根布條,已經被血浸成了深黑色,一摸沾了滿手黏膩鮮紅。 裴時清眼底紅了。 他手腳麻利地替顧星野取下嵌進血rou里的子彈,因條件有限只得簡單消毒,將床簾撕下替他包扎了傷口。 顧星野低頭看著他為他忙碌,纖長消瘦的手指打了個規整的結。 他突然福至心靈,握住了那幾根手指,將它們緩緩拉到自己胸口的位置。 “我想說的是,這世上有人會牽掛你,所以要好好保重自己。” 他的聲音低沉,路過的風也溫柔。 裴時清卻只覺得從指尖開始一片灼燙,順著血液逆行一路燙進心里,他想收回,卻下意識貪戀指腹下那點溫燙和砰砰心跳,留戀、猶豫、徘徊——然后被攥得更緊。 顧星野低頭,眼底似盛滿這夜晚風。 他低聲說:“阿裴,你剛剛在想什么?” 裴時清手指一蜷,慌亂低頭:“你的傷是怎么回事?” 顧星野這次卻不給他回避的機會,反而更進一步,將他抵在墻壁與門的夾角,膝蓋親密地抵著他的腿彎:“除了傷呢,有沒有想我,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