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fā)之間，方槿閉緊雙眼，大有等死的意味。

    “刺——”

    箭尖扎進(jìn)血rou的聲音清晰響在耳畔，方槿卻感受不到一絲疼痛，小心翼翼睜眼，卻看見那人將他好好擁在懷中，自己毫發(fā)無損，那人身后卻有好幾支長箭……

    “啊。你，你在做什么！”

    方槿一下方寸大亂，眼淚止不住淌落，眼睜睜看著他生生拔出身后的箭來。

    岸上的人眼看沒有完全得逞，還準(zhǔn)備來第二次。

    這時，天突然變得高而無垠，團(tuán)團(tuán)云霧回旋為層狀，中央是一輪血紅的圓月，后面是無窮無盡的虛無……

    “轟隆——”

    萬丈驚雷至天而降，狠狠劈在湖心的那艘船上。

    “怪了，怪了。”

    天有異象，又是血月，又是雷霆，岸上的人被嚇到不輕，連連撤退。

    船被劈壞了一部分，開始滲水，慢慢地就要沉了。

    方槿只聽見轟鳴一聲，抱著頭的手慢慢放下，又急忙去關(guān)心沐耘的傷勢：“血，你流血了……怎么辦啊……”

    “沒事……你別怕，馬上就，就回家了……”

    沐耘語氣虛弱，出言安撫他。

    猜不準(zhǔn)頭頂?shù)难率欠駷樯T，沐耘心里冷靜盤算了下，以他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很難帶方槿一起離開了，耳畔響起鳳寐的話語：“……關(guān)鍵時候，我會竭力保你，但他，不一定……”

    眉心皺了又皺，他下定決心，解下身上染血的外衣，利落裹到方槿身上，一點一點系好。他想著，無論如何，鳳寐一定會救他，不如把這個機會給方槿，萬一他就是祁終的全部心識呢，回去之后，鳳寐一定有辦法的……

    “你，你干什么？你身上有傷，別管我了……”

    方槿咬了咬唇，搖頭哭道。誤以為沐耘怕他冷，給他加衣裳。

    “你一定要出去啊，好好地出去……”

    話音開始有氣無力了，沐耘感到失血過多帶來的頭腦眩暈。

    “去哪兒啊？沒有你，我去哪兒啊？嗚嗚……”

    看見他如此憔悴，方槿泣不成聲，抓緊衣服，淚落不止。

    抬眸，沐耘對他溫柔一笑，那個笑容叩開久違的心門，方槿感到一種無名的恐慌的不安的心碎。

    凝望著沐耘的眼睛，瞳孔里倒映出的卻是另一個人的模樣，音容笑貌和他如此相似，不由代入場景……

    “吶，送你一捧花。”

    “耘兄，咱們一起走哇。”

    “耘公子，這是哪家姑娘的粉絹了呀？”

    “月老一定會祝福我們的！”

    ……

    一點一滴，不屬于他的回憶，卻紛紛涌進(jìn)他的腦海。方槿快要崩潰了，痛苦捂住腦袋，忍不住嘶啞質(zhì)問：“你到底是誰啊？為什么我的心好痛……”

    “見你這般，我好難過，好痛心啊……”

    沐耘無言回他，直覺篤定他擁有祁終記憶和感觸，必然是他的心識所化，在瀕臨死亡的這一刻，他為此而驟感欣慰了。

    水已經(jīng)漫到他們的腳邊，濕了大半的褲腳。

    緩緩抬手觸摸那張溫?zé)岬哪槪逶叛壑行顪I，小聲道：“答應(yīng)我，好好地出去……”

    方槿哭噎不語，捉住沐耘的手，捉地緊緊的，身后卻是一陣吸力，血月轉(zhuǎn)動起來，將他的身體橫空扯起，無垠的吸引將二人雙手分開。

    眼看他騰升至半空，即將獲救，沐耘撐著力氣翻了個身，輕輕一嘆，心知賭對了。

    冰冷的湖水已經(jīng)漫到他的腰身，船快完全沉了。

    身體更加麻木，眼皮止不住耷拉，忽聞一陣蓮荷淡韻，叫疲憊的他想一直眠睡下去，眼角的淚終于心安滑下。

    朦朧月華下，整個湖面悠悠從水下探出蓮葉蓮苞，霎時間開滿了蓮花，十里清香，圣潔又明亮。

    ……

    禪房里，最后一柱熏香燃盡，香灰伴著星星火光墜落地干干凈凈。

    鳳寐嘆了口氣，掩面無奈。

    空氣里還有絲絲余燼的煙塵，沐耘微微睜開眼睛，緩了下明亮的光線，才發(fā)現(xiàn)房間四面布景實在熟悉，他竟然回來了。

    “誒，慢點起身。魂魄才歸元沒多久，多休息一下。”

    鳳寐見他醒來，放下手中的醫(yī)書，急忙上前扶他斜躺著。

    似乎還在愣神當(dāng)中，沐耘目光久久凝著一處，扯了扯干涸嘴唇。鳳寐見此，忙幫他到了杯溫?zé)岬乃l知還沒遞上去，他卻主動捉了鳳寐的衣袖，睜大眼眸，略是試探的語氣：“他，醒了嗎？”

    端水的手一僵，鳳寐垂眸，不忍看著他眼中的期待回話。沉默地?fù)u了搖頭。

    這無言的回答像悶拳揍在沐耘心上，失望松開手，驟然苦意滿臉。

    “還有其他辦法嗎？”

    他不死心追問。

    鳳寐平靜道：“答案，在你進(jìn)虛空之前，就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

    “呵……”沐耘痛心自嘲。

    理解他現(xiàn)在的心情，鳳寐好言相勸：“我們都已經(jīng)盡力了。”

    說完，他自己，臉上也是化不開的哀傷，辜負(fù)了方妍綃最后的期許，祁終回不來，方妍綃也不在了……

    僅存的一點希望都破滅了。

    房間里陷入一片死寂，悲哀的，沉重的，無言的……

    “開了，桐花開了，大家快出來看啊。”

    一個小和尚的喊叫從院中躍進(jìn)禪房內(nèi)，隨后，又是一陣驚喜的討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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