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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儀轉念一想這樣也好,便叮囑道:“既如此,你自己當心著些,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開口。” 夏京也不跟他客氣:“門口的水缸里,上午我擦洗廚房以后水就不夠了,往后若有多余的食材,也帶點回來,”他說著面上久違地多了些靈動得意,“好叫你嘗嘗我的手藝。” 他高興起來,面上掃除連日來的灰敗沉郁,增添了幾分亮色,他本就是偏艷麗的長相,這種樣貌放在一個男子身上卻一點也不違和,反而叫人移不開眼去。 察覺周儀突然停下進食,一雙眸子直直盯著自己,他有些疑惑地摸摸臉頰,眉心微蹙:“怎么,可是粘上了臟污?” 周儀莞爾:“沒有,很干凈。”他的眼神很干凈,是純粹欣賞美麗事物的目光,笑容也很和煦,叫人不由放下戒備,夏京瞧在眼里,心口怦然。 忽然,周儀說出了此刻心里最真實的想法:“子高,你真好看。” 夏京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愣怔許久,等到反應過來,一股難言的歡喜羞澀情緒便蔓涌上來。千方百計勾引人的時候倒不覺得什么,此刻,被自己心心念念那人夸了,反而不知所措。 他下意識地垂下眸子,白皙的臉頰逐漸從耳根處蔓延上來一層粉紅,很快演變成酡紅,他察覺到自己臉上的熱意,掩飾般把頭又低了些,埋頭吃東西。 周儀見他如此模樣,輕笑兩聲,也沒說什么,體貼地沒有拆穿他,讓他自己平復心緒,不過繼續吃碗里的rou食時,突然覺得這rou好似沒有往日那么膩味了。 吃完飯依舊是周儀收拾飯籃子,他讓夏京回床上去歇個午覺,這話正中下懷,夏京輕輕“嗯”一聲,逃也似的躺回床上。 周儀收拾完碗筷就出去了一趟,回來時臉色被烈日曬得有些紅,額上鼻尖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珠,薄布衫背后的位置更是印了一塊深色汗漬,見夏京尚未睡著,便道:“水缸里的水我已經裝滿了,下午實在熱便用涼水擦一擦身,”也不忘叮囑,“可別貪涼。” 夏京只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不過被薄被遮蓋的唇角卻微微揚起,勾出一抹帶著甜味的弧度。 周儀沒有瞧見,只朝他笑笑,留下一句“睡吧,好好歇息,我傍晚便回來”,就又拎著飯籃子出去了。 他這一走,夏京的心緒也就沒有起先那么起伏了,只是這么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仍舊忍不住想起周儀方才說的那句“你真好看”。 仔細掐算起來,他好像很少得到周儀的肯定和夸獎,以往兩人還不對盤的時候自是不必說,不暗中使絆子就不錯了,何來夸獎,可是后來兩人的關系逐漸親近,他依然很少得到周儀的肯定。 所以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還當真讓他高興了好久。 心里高興,連午睡做的夢都是美夢,夢里他又回到剛考上科舉、尚未被明德看中那段時間,那時候周儀發妻已逝,他又時常來往于周府,一來二去便傳出了些風言風語。 雖他也不知道為何他一個男子竟會惹出這等風波。 那一日午后暖陽和煦、微風拂面,兩人于后院葡萄架下品茗對弈,有兩只蝴蝶仿佛是來湊熱鬧似的,圍繞著他上下翻飛。 對面的周儀只瞧著他笑,等那兩只調皮的蝴蝶飛走,卻突然贊他生的好看,便是蝴蝶也只肯圍繞著他飛舞,說著竟突然傾身過來,抬手勾住他下巴,輕柔吻上他的唇。 一股極度的喜悅與羞澀叫他心潮浮動,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便是在這種情緒中,他突然驚醒過來,意識到夢里發生了什么,他不輕不重地拍拍發熱的面頰,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說來也是可笑,他也已經年過而立,什么場面沒見過、什么風浪沒經過,面對下屬,他拿捏的住,面對明德,他使得出千般手段,唯獨面對周儀,他永遠就跟情竇初開時一樣! 不,更確切地說,其實周儀就是那個令他情竇初開的人! 腹中的孩子仿佛也察覺到了他的想法,伸展開手腳回應他,猝不及防之下,他唇齒間溢出一聲輕哼,蔓延開的思緒直接被腹中的動靜拉了回來。 此后,指尖在高隆的腹頂畫著圈圈安撫這兩個活潑的孩子,又費了好一番功夫。 等他感覺舒服些,便掀開薄被,扶腰起身,重又繞著桌子走動起來。 他這胎如今雖才五個多月,但柳商陸說過,生產這一關并不好過,婦人尚且如此,他是男子,懷的又是雙胎,屆時必定更加艱難,閑時多走動走動很有好處。 前一陣他成日為周儀憂心,哪里還管得了這些,如今周儀無事,兩人也見上面了,境況稍稍安穩下來,他便要為往后謀劃起來了。 除了生產這一關,還有明德那一關。 他不顧一切獨自出來尋周儀時,已是萬念俱灰,抱著不成功必成仁的心態,如果周儀當真沒了,他一個人活著能有什么意思。 如今不僅峰回路轉,周儀軟化的態度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他愛極了這樣的日子,可明德那兒,依然是個定時炸彈,在他的默許下,這人甚至還以為他肚子里的孩子是龍種! 再加上他與周儀的事情,總有一日紙是包不住火的,屆時,他又改如何自處! 這煩心事浮上心頭,先前的那股子喜悅感便散去了,這事兒,難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