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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儀到勤政殿時,明德帝正在案前揮毫潑墨地寫大字,先帝在時對皇子們的課業要求很嚴,每日都要寫百張大字,這一寫就成了習慣,一日不寫還渾身不舒坦。 “臣周儀奉旨見駕,恭請圣安。” 聽見周儀的聲音明德也沒有反應,直到寫完擱筆,才叫了聲“起”,背著手從御案后頭繞出來,走到周儀跟前感慨:“仲常啊,這兩個月你與子高都不在,朕可好生寂寞?。 ?/br> 他穿著一身明黃繡龍的便裝,身量與周儀相仿,五官端正大氣,眉目之間顯露出常年身居高位的尊貴霸氣,感慨間卻是熟稔好友之間才會有的口吻。 周儀含笑道:“臣日日在御前晃悠,陛下每日里對著臣這張臉看得也心煩不是,這離開一段時間,也讓陛下念一念臣的好。” “你啊,也就是你敢在朕跟前搶白?!边@能直接說出口的話,便不是怪罪,“子高怎么還不來,一同去宣的旨,他偏比你慢上一程,一會兒等他來了看朕不罰他!” 周儀笑笑不說話,在御前他不給夏京上眼藥就不錯了,突然替他求情,反倒顯得異常。 對于他的沉默明德也不以為意,轉頭又問了江南恩科的事:“聽說江蘇學政于鳴犯到你手上給下獄了?記得你們以前關系可不錯啊。” 說到正事,周儀當即肅了容色:“科場不容許任何營私舞弊之舉,臣既然擔了監察之職,便要整肅好科場風氣,任他是誰也不許徇私枉法,畢竟,法不容情!” 明德滿臉打趣之色,調侃他:“朕看你也別做什么禮部尚書了,張口閉口法法法的,給你調去刑部得了。” “刑部若是有臣效勞的地方,臣自然義不容辭?!?/br> 明德忙擺擺手制止他:“你可別了,禮部沒了你,那幫自命不凡的文人天天在朕跟前打嘴仗,朕的耳根子可受不了這個。” “陛下!臣等這也是為陛下盡忠!”周儀無奈抗議。 正說著,就有太監進來稟告:“陛下,夏大人求見。” 明德撫掌大笑:“才還提他呢,快讓他進來。” 太監出去后沒過一會兒,同樣換上緋色官服的夏京就迎面走來了。 穿上這身官服的他還是那么挺拔風流、顧盼神飛,腰間白玉帶勾勒出精瘦腰肢,叫人看著就想去摟一摟,不知情的,哪里想得到他如今正懷著兩個月的身子。 第22章 “真要仔細論起來,臣還得稱周大人一聲老師” 站定后夏京正欲下跪行禮,卻被明德托住了手腕:“行了免禮了,你架子可夠大,叫朕和仲常等這許久?!?/br> 可這話里帶著滿滿玩笑之意,哪里有半點要罰人家的意思。 夏京順勢站直身體,笑得神采飛揚:“臣哪里敢讓陛下久等,臣前腳剛進家門連口茶都來不及喝,陛下的宣旨就來了,臣可是馬不停蹄就趕來了,不信您問來宣旨的公公。” 這話說完,才將目光轉向周儀,好像這一趟南下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笑意微斂,淡淡寒暄:“這才分開沒一會兒,就又與周大人見面了?!?/br> 周儀也不動聲色地回敬:“你我畢竟同朝為臣,難免?!?/br> 明德看著他們倆之間這無形的硝煙,搖頭嘆道:“好歹也一同下了回江南,怎么還是這樣冤家似的?!毙从謫栂木?,“算算時間半月前就該回來了,怎么就遲了這許久?” 夏京面不改色地說著欺君之辭:“本來是該半月前就回來的,也怪臣身體不爭氣,回京路上生了場病,調養了半月才好轉,這不,一好轉就立刻往回趕了。” “病了?”明德訝然,又上上下下打量他,“害的什么?。靠珊萌??不成,還是宣太醫來看看安心些。”說著還真要傳召太醫。 夏京忙攔住他:“臣謝陛下隆恩,不過不必麻煩太醫了,您看,臣都已經好全啦!倒是硬生生拖著周大人在半道上耽擱了半月時間,叫臣好生愧疚?!?/br> 這個時候周儀當然要說些場面話:“夏大人不必輕言愧疚,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種事情誰也不想的?!?/br> 兩人你來我往似真似假地打著機鋒,倒是明德還記得關照他:“那行,若還是不舒服,只管用朕的口諭去請太醫便是。” “謝陛下,臣不會跟陛下客氣的,您可不能白養著太醫院那一幫太醫,總得多派派用場才是。” 他一臉“我這可是為陛下著想”的樣子,引得明德龍心大悅。他這樣的人真想討好起別人來,還真沒幾個人抵擋得住他的糖衣炮彈,只不過,這世上已沒有幾個人值得他用心討好罷了。 插科打諢敘完話后,就該談正事了,這才是周儀和夏京匆忙被傳召進宮的主要原因。 明德轉身回到御案后頭,大馬金刀地往龍椅上一坐:“行了,現在該說說此次江南恩科之事了,你們兩個,誰先?” 周儀與夏京默契地轉頭對視一眼,仿佛約好似的,誰也沒有先開腔。 明德朝沉默著的兩人一瞪眼,頗有幾分無語,片刻后,他清咳兩聲,看向夏京:“子高你是本屆主考官,你先說。” 金口玉言已下,夏京便只能遵旨言道:“此次江南恩科,臣有幸得陛下信任,任命為主考官,一到江南便緊鑼密鼓安排貢院、考試等事宜,經過九日八夜的考試,試后又由眾位考官共同閱卷,一致選出二十位學子,安排八月來京參加殿試,由陛下欽點一甲狀元、榜眼、探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