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夏京勉強扯扯唇角,瞥開視線不去看他,訥訥道::“就是這么回事,如你所見。” “所以……這許多年你莫非是女扮男裝?” “哼,我夏某人究竟是不是男子,誰還能比你周大人更清楚不成?” “這怎么可能呢?” “柳商陸說這種事情他也很難解釋清楚,不過有了,就是有了。” 周儀這下算是明白了,先前替他把脈時那種奇怪的感覺是怎么回事,那脈象分明是滑脈,加之最近又是腹痛,又是嘔吐不止,如果放到婦人身上,那一切就都說的通了,可夏京偏偏是個男子,所以他才懷疑是自己醫術不精,診不出病癥。 現如今,算是全都明白了! 周儀坐在床沿,看著躺在床上虛弱的夏京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許久,他竟憋出一句:“這孩子……是我的?” 夏京突然粗重地喘了幾下,胸膛劇烈起伏,重新望向周儀時,那眼神似驚似嘲,語氣卻是平淡的:“你若不想認也無妨,這是我自己的孩子,與你無關。” “你是想要留下他的。”看夏京近段時間來的表現,周儀幾乎可以斷定。對方連回京都把柳商陸帶在身邊,孕吐這樣辛苦,還想著要保胎,若是不想要,一碗落胎藥下去豈不是一了百了? “我也年過而立了,想要個孩子有什么不對?想你也知道我是什么處境,那位是不可能允許我娶妻生子的,我只有這一個機會。”他沒有說的是,若非這腹中是周儀的血脈,哪怕是上頭那位的種,他也照打不誤。 能讓他心甘情愿以男子之身懷孕、生子,只因為這是他和周儀兩個人的骨血! 可是這些啊,此刻又哪里能跟眼前這個人說呢。 知道再問下去就該觸及隱秘了,周儀也就沒有繼續追問,關于這件事情,他還得好好整理一下思緒才行。 “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有不舒服可以喊我,我就在外頭。” 夏京側頭看著周儀的背影,胸口驀然涌起一股酸楚感,是因為對方對這孩子來歷的質疑么?還是因為對方到最后都沒有明說是不是想要這個孩子?抑或是,只是他胡思亂想,自己找的不痛快? 他說不清楚,動了動身子,側身把自己蜷縮起來,雙手捂著因為藥效逐漸平息痛楚的小腹,那里雖尚未顯懷,他卻覺得安心極了。 “往后就算身邊無人陪伴,爹爹也還有你,我的孩子,無論無何,爹爹也要把你安全送到這世間!” 夏京闔上眸子,呢喃著,眼角突兀地滑下一滴淚來,無聲無息沒入枕間,直到這一刻,他才真心接納了這個孩子,不止因為他是周儀的血脈,更因為這是他的夏京孩子! ****** 離開夏京房間的周儀,其實也很不好過。 他獨自走到院中,負手望向天際,天空中云卷云舒,自在隨意,他的思緒也逐漸飄回十數年前,他亡妻去世的那一夜。 他不是沒有過孩子,曾經他也有過一個即將出生的孩子,是他亡妻為他懷的。 不過他們都是不幸的,都說女子懷孕分娩就是在鬼門關走個來回,運氣好就一切順利,皆大歡喜,運氣不好,母子……俱亡。 那一夜,溫柔賢淑知書達禮,與他琴瑟和鳴的發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沒能活下來。 不可否認,自那以后他確實是落下了心病,從此再未續弦,一是為悼念亡妻亡子,二也是對這懷孕分娩一事,打從心底里產生了恐懼,不愿意再因為自己而出現另一個悲劇,畢竟一個好端端的人,一個來不及睜眼看看世界的小生命,就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沒了呀…… 他翻看醫書典籍學習醫術的事,也是從那以后才開始的。 那時他也只是二十來歲的年紀,正是最血氣方剛的時候,因為這個心病,他就這么做了十來年的鰥夫,最難熬的時候也只偷偷去暗門子里找小倌疏解一二,事后銀貨兩訖,再沒有過旁的女子,哪怕自此違背“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古訓。 任他怎么也想象不到,因為一時疏忽犯下的一個錯誤,會引發這么嚴重的后果。 一個男子,一個與他明爭暗斗、爭鋒相對多年,他發誓總有一日要讓其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價的男子,會再度因他而有了身孕,世事是何等荒謬! 周儀承認是自己太懦弱了,懦弱到,一時竟連踏進那個屋子,都做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原因。 第16章 “來我這里將就一夜吧。” 無論內心里有多少想法,日子總還要過下去,人活著也還要吃飯。 周儀很快就把有些失控的情緒收了回去,轉頭就去這幾日幫他們做飯的大娘家里交代一聲,請她往后做菜時弄得清淡些,而且每餐都要有雞蛋。 周儀自己可不會做飯,從前在府里時有周松夫婦,出門在外還有阿窈,用不著他沾陽春水。 近日的一日三餐,他都請了村里的大娘幫忙做好了送來,并且提前給了些酬勞。 午時二刻,大娘準時把飯菜送來。 周儀接過飯籃子道了聲謝,又多給了些銀錢:“這是用來買雞蛋的錢,勞煩大娘多費心些。” 大娘滿面笑容地應下,高高興興接了錢回去,臨走還不忘說一句往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去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