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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步回到自己屋里,關上房門,瞧見桌上幽幽躍動的燭火,想也不想便上前將那蠟燭吹滅,又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凝神細聽。 先前遠遠的腳步沒一會兒就越走越近,經過他房門外,并未有半刻停留,徑直進了隔壁房間,嘈雜的聲音再度響起,夏京的嘔聲夾雜著夏川的告罪聲紛紛透過房間隔板傳到周儀這邊。 沒一會兒,那位柳大夫也來了,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夏京的嘔聲漸不可聞,隔壁也很快安靜下來,周儀莫名地悄悄舒了口氣。 等到那兩人一前一后離開,周儀才發覺自己竟一直保持著方才的姿勢僵立在桌邊,濕透的褲子貼著大腿rou冷颼颼的,他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好似做了錯事怕被人發現一樣。 眼神閃爍間,他自嘲一笑,也不點燈,就在黑暗中摸索著脫掉衣褲,用衣袍干凈的部分在大腿上擦了擦,便上床睡覺了。 可是輾轉反側,卻怎么也睡不著,先時只知夏京患了病,連回京路上也帶著大夫,因離得遠,知道得不太真切,方才近在咫尺、親耳聽見,他才知道對方病得竟這樣重,那種撕心裂肺的嘔聲更是聽得人心驚膽戰。 到底是什么病,會叫人難受成這樣? 周儀的思緒不自覺地游走起來,將夏京的癥狀對照曾經翻看過的那些醫書,先是虛弱腹痛胃口差,如今又嘔吐得這樣劇烈,醫書里有提到過這般的病癥么? 他眉心緊鎖,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候的他,竟然忘記自己方才匆匆而去,又匆匆離開,后來夏川和柳大夫才過去照料,夏京那頭卻沒有追究方才那人究竟是誰這件事了。 第13章 “交出狗賊,饒恕不殺!” 這夜仿佛注定多事。 夏京那兒的風波才過去沒多久,除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思緒漫天的周儀,其余眾人該睡覺的睡覺,該輪班值守的偶爾打個盹兒也無人察覺,即便是夏京自己,因先前耗費了大量精力,此刻早已筋疲力盡,身體舒服些后,他幾乎是倒頭就睡。 唯有艄公強打起精神,偶爾根據風向來調整船帆,伴隨著緩緩搖動的大槳,催動客船穩穩前行。 客船上的艄公也是輪班的,夜半三更,即便是經年的艄公也難免困倦,根據從前的經驗,大運河這一段的水路向來安全,艄公一面緩慢地搖槳,一面哈切連天,好像連人都要倚著船槳睡著了。 這時有個年輕的船員爬上甲板,朝艄公道:“趙叔,你去歇一個時辰吧,這槳我來替你搖一會兒。” 艄公朦朧中被他的聲音驚醒過來,欲語卻先打了個哈切,揉揉眼睛,才借著月光看清來人的面孔:“是楊子啊,”他抬頭望望天象,“那行,我看這風向一時半刻的也改不了,你就先替我會兒,等這趟走完趙叔請你喝酒?!?/br> 人可不是那等晝伏夜出的動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才是正理,夜里困頓感襲來的時候,警覺性最容易下降,客船夜里行進的時候幫忙搖船掌舵是常有的事,楊子跟船的時間也不短了,艄公想著應該出不了事兒,便放心將船槳交到他手里,自己回艙里瞇一會兒。 可是他才走了一刻鐘,原本平平靜靜的船頭就有了異樣動靜。 在船頭守衛布防死角,星星點點冒出好幾個黑黢黢的頭頂,水性極佳者只消有根蘆葦換氣,在水里潛個把時辰不露頭根本不是難事。 此時船頭搖槳的楊子分明見到了這些不速之客,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四下里望望,見那幾個守衛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便知時機已經成熟。 他當即伸手朝那些人做了幾個手勢,又凌空朝船上的幾個位置指點一番,隨后腮幫微動,嘴里便發出了一記古怪蛙鳴。 這個時節河岸兩旁本就蛙鳴蟬叫不斷,這一記蛙鳴雖然古怪,倒也算不得突兀。 蛙鳴過后,那些黑黢黢的頭頂重新沉入水中,沒過多久,船上布防死角突兀出現了十來個鷹爪鉤,楊子所在的船頭也有好幾個鷹爪鉤鉤上來,他卻視而不見,依舊悠哉悠哉地搖著船,而在無人注意到的船側,整條船的吃水卻更深了些。 約摸半刻鐘過后,先前那古怪蛙鳴再次響起。 隨著這一記蛙鳴而來的,便是窸窸窣窣爬船攀登的聲音了,不速之客紛紛登上客船,偷懶打盹兒的守衛終于發覺到異常,頓時一聲聲“有刺客”“敵襲”的叫嚷聲將整條船上的人驚醒,短兵相接的聲音也打破了這大運河中央的最后一絲寧靜。 客船終于停下了向前的步伐,成功與匪徒里應外合的楊子,隨手拿了根棍子裝模作樣匯入到械斗中去。 任誰也預料不到,這向來安全的一段水路,偏偏在今夜出了岔子。 ****** 周儀在聽見第一聲“有刺客”的呼喊時就有了警覺,快速掀被下床,點燭穿衣一氣呵成。 外頭匪徒和守衛交上手以后,這條中型的客船搖晃逐漸劇烈。 周儀穩住平衡,舉著蠟燭開門出去時,艙里已經開始熙熙攘攘吵鬧起來,他想也沒想,幾乎是下意識地去敲了隔壁夏京的門。 里頭的人好像睡得很沉,一開始毫無反應,周儀手下隨即加大力道,把扇木質的房門敲得震天響,此時也顧不得冒犯不冒犯的了,時間緊迫,對方要是還沒動靜,他就要直接進去了。 只這么會兒功夫,其他人也都驚醒出門了,阿窈當然是第一時間來找周儀,夏川和柳商陸則是來找夏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