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裙下臣 第50節
“因為他出賣了我們,所以傅長生能知道本宮的所在,所以能將你們全部迷倒,所以那些番子能那么快找到本宮。” “楊昭說,他之所以選擇那個院子,是因為姜十說,那里看起來很寬敞,環境也不錯,”容渙輕聲補了一句。 姜十五的瞳孔猝然放大,眼中帶著些微不可置信:“不可能,容大人,您不能因為個人私欲,便信口污蔑他。” 容渙淡然的望著姜十五,唇邊清淺的笑意帶著諷刺意味。 還不等他說話,便聽姜妁不悅道。 “十五,注意你的言辭。” 姜十五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咬咬牙道:“殿下您也如此認為嗎?” 姜妁有些疲憊了,輕輕合上雙眼,道:“那些番子認得他。” 她回想起,姜十持刀與番子拼殺時,有幾個眼中震驚并不似作偽,他們確實相互認識,只是還來不及說話,便被姜十一刀砍死。 “屬下去將他押來!”姜十五面上驚痛交加,恨聲說了一句,轉身便往外跑。 公主暗衛一共十五個人,十到十五都是后頭補上來的,姜十五與姜十他們六人,一同訓練,一同出任務,一同被選上公主衛,感情一直很深厚,一時難以接受也是理所應當。 姜妁沒來得及說的是,恐怕姜十早已有所察覺,這會兒人都不一定逃去何處了。 果然,片刻后,姜十五滿臉頹喪的走回來:“他……不見了。” 第49章 “藥呢!朕的藥呢!” 建明帝嘶吼著從龍床上滾下來, 雙手痛苦的抓著他的發,面容扭曲,卻帶著詭異的潮紅。 “把藥給朕拿來!” 他痛苦的嚎叫聲在偌大的寢殿中回蕩,平日里隨伺四周的宮女內侍卻不見蹤影。 江盛縮在門板后面, 臉埋在雙膝之間, 雙手捂著耳朵, 試圖抵擋從里頭傳來的, 一聲聲野獸般的咆哮。 近日來, 建明帝服用丹丸的次數越發頻繁, 稍不及時服下, 便會像現在這般,狂躁, 暴怒,甚至自殘。 直到服下丹丸, 一切才會重歸平靜。 聽著里頭胡亂拋砸東西的動靜,江盛嚇得渾身顫抖。 已經有不少名貴的瓷器喪在建明帝手上, 他砸爛東西還不出氣,握著銳利的瓷片就往身上扎,大腿上手臂上到處都是血淋淋的坑洞。 現在,傅長生已經不允宮女在寢殿里擺放易碎的物品了。 “你下去吧。” 這句話傳入江盛耳中,宛如天籟。 他抬起頭, 看著逆光而站的傅長生, 抖著腿從地上爬起來, 期期艾艾道:“皇上……皇上這回持續暴怒已有半個時辰,要……要不要請太醫來瞧瞧?” 傅長生面色淡如水:“放心,死不了。” 說罷便推開門往里走。 他這冷漠的話語,仿佛并不是在代指一個活人, 江盛只覺得自己脊背發涼,有寒意從腳底攀上來,往他心口里鉆。 見傅長生推門,他又害怕得不行,生怕里頭突然沒了動靜的建明帝,從門后竄出來,像上次一般往死里掐他的脖子。 可直到傅長生進去,殿門被重新關上,里頭再沒有任何動靜傳出。 江盛不敢湊上去聽,揉著發麻的腿,顫顫巍巍的往外走。 傅長生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 他身上還穿著明黃的龍袍,應當是才下朝,還來不及更衣,藥癮便發作了。 只是如今,那象征無上皇權的龍袍上沾滿了污穢,穿著它的人毫無形象的蜷縮在地上,雙眼混濁空洞的不知望向何處,面上涕泗橫流,還時不時地渾身抽搐。 任誰來看都不會信,這還是方才那個,在朝會上將朝臣罵得狗血淋頭,生殺予奪的建明帝。 建明帝帶著血絲的眼珠,機械般轉動,像是才看到傅長生,眼中陡然爆發出精光。 他掙扎,卻爬不起來,便手腳并用的向傅長生爬去,眼睛死死盯著他,帶著渴望,口中喃喃道:“給朕丹丸,朕找不到,找不到了……” 傅長生站在原地沒動,直到建明帝跟條狗似的爬到他的腳邊,抱著他的靴子,語氣從命令到勃然大怒,再到泣聲哀求。 “給朕丹丸,給朕把丹丸拿來!” “求你,求求你,我要,我要丹丸……” 傅長生這才往后退了一步,建明帝卻以為他要走,驚恐萬分的抱著他的腿不撒手,拼命仰起頭,紅得幾欲滴血的眼睛,瞪得快要從眼眶里脫出來:“不許走,我要丹丸,給我,給我!” 一邊說,一邊又開始拉扯自己身上的衣袍,露出被他抓得鮮血淋漓的胸膛。 “痛,像螞蟻在咬……” 傅長生垂下眼眸,濃密的眼睫下,他的眼神中綴滿寒冰。 他抬起腿,毫不留情的一腳踩在建明帝臉上。 動作之侮辱,比當初建明帝將他的官帽踩在腳下更甚。 脫口而出的話語冷漠至極:“奴才這就去給你取。” 建明帝被他踢開,卻不知惱怒,只聽見那句‘去給你取’,便高興得咧嘴笑,口涎滴滴答答的落在衣袍上也渾然不覺。 傅長生嘴上答應著,動作卻還慢悠悠的,直到建明帝等不及,再一次藥癮發作,癱倒在地上抽搐著開始口吐白沫時,才取來丹丸,丟在地上。 建明帝將丹丸從地上捧起來,如獲至寶,急不可耐的囫圇吞下去,噎得直翻白眼,面上卻又開始浮現飄飄欲仙的神情,兩相融合,顯得詭異又駭人。 很快,建明帝便陷入了沉睡,整個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猶如依偎在母親懷中的嬰孩。 * 榮王府 “王爺與何人在書房議事?” 說話的是榮王妃南氏,她與侍女站在屋檐下,看著外頭的丫鬟執著掃帚掃雪。 她肩上披著一件雪白的兔絨斗篷,巴掌大的鵝蛋臉陷在毛茸茸的衣領里,柳眉細長,桃花眼中朦朧帶霧,有一股子纖細薄弱之感,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南氏未嫁前,亦是京中有名的貴女,容貌上乘家世上乘,建明帝也是看中她端莊賢淑的好名聲,姿容也算出挑,才將她指給了姜曄為妻。 “聽說是五殿下,”侍女說著話,一邊將手里的油紙傘往她那側傾斜。 南氏聞言,眉心一皺,淡淡的愁緒爬上她的臉頰。 “看來皇兄手下的人,也不過如此,明明可以直接殺了姜妁,卻只是逼她跌落山崖,萬一她活著回來,可就沒有這么好對付了,”姜曜盤腿坐在炕床上,手里把玩著自己腰間的禁步,神色玩味。 坐在另一側的姜曄一臉漠然的反唇相譏:“你以為姜妁身邊的人是吃干飯的?再不濟還有個容渙,他怎么會允許姜妁死在他面前?” “你有這高高掛起的心思,不如好生想想,怎么把跑了的陳安泰抓回來,”說著便抽出一封拆開的信件扔在炕桌上。 “陳安泰跑了?”姜曜那玩世不恭的臉上終于帶上些正經,拆開信件細細看了起來。 半響后,將信紙揉成一團,扔進一旁的火爐子里,面色沉郁,低聲罵道:“沒用的廢物,一個拄拐的老不死都看不住。” 姜曄面上也不好看,端起茶碗飲了一口,道:“他還帶走了名冊和賬簿,得想法子速速把他找回來,不管是落到姜妁手里,還是其他人,對咱們都沒好處。” 姜曜正要點頭,卻突然猛然頓住,轉過頭與姜曄對視,口中慢慢道:“姜妁和容渙生死不知,姜琉已經廢了,姜延遠在西京,剩下的老七和老八根本不足為懼。” 聽著他的話,姜曄原本沉寂的心跳逐漸加快。 “我們為什么不早些勸父皇禪位呢?” 姜曄端著茶碗的手猝然握緊,垂首盯著碗中打旋起落的茶葉,啞聲道:“是啊,歷史掌握在勝者手中,待父皇禪位于我,區區陳安泰,又奈我何。” 姜曜咧嘴笑起來,兩顆虎牙若隱若現,他生得好看,圓臉杏眼,笑意中帶著十六歲少年的恣意飛揚。 “屆時,不管是姜妁還是容渙,有異議者,皆為叛臣。” 南氏在暖房里看書,四周花團錦簇,手上拿著的書卷卻遲遲未翻下一頁。 有侍女進來道:“五殿下已經離開了,但王爺一直待在書房未出來,劉側妃派去的人也被攔在了外頭。” 南氏魂不守舍的抬起頭,手上的書卷落在地上也渾然不覺,站起身便往外走,兩眼發直,腳下有些虛浮。 她繞去膳房要了一盅紅棗血燕,徑直往姜曄的書房去。 “王爺有令,不見任何人,王妃請回吧。” 南氏和那位劉側妃一樣,被守在門前的小廝攔住了。 “大膽,連本宮的路也敢攔?”南氏臉色煞白,她生性靦腆,說話也細聲細氣的,這還是頭一回拿王妃的架子。 那小廝見慣了南氏好說話的模樣,乍見她如此憤怒,登時有些拿不準。 正躊躇時,書房內有人出來道:“王爺請您進來。” 聽罷,那小廝連忙讓開,南氏卻站在原地猶豫不前。 直到姜曄打開門,快步向她走來,握住她冰冷的手笑得溫和:“外頭冷得很,怎么不進來?” 南氏望著低頭為她暖手的姜曄,眼中情緒萬千。 眨眨眼,將起伏的心緒壓下,再睜眼時,南氏眼中滿是堅定,她回握姜曄的手,面上飛起紅霞,唇邊笑意溫柔。 “王爺放手去做吧,不論結果如何,臣妾生死相隨。” * 姜妁在寧州稍微停了兩日,便不顧勸阻啟程往通州去。 寧國公祖籍通州,自先帝時起,通州亦是寧國公的封地。 因此,如今的通州與它相鄰的寧州、濟州,簡直是天壤之別。 從寧州與通州接壤處便能看出來,寧州荒無人煙,疫病橫行,一腳跨通州,卻是一片欣欣向榮,熱鬧萬分的景象。 姜妁從通州周邊的縣城路過,終于瞧見了活生生的百姓,雖然天氣冷,大多都躲在屋里,卻到底是有活人的跡象了。 容渙遞過來一顆蜜棗:“甜甜口。” 姜妁滿嘴苦味,卻左右推拒不肯吃。 容渙拿她沒辦法,無奈道:“那殿下想吃什么?臣為您去尋來。” 姜妁豎起一根粉白的手指,瞇著眼睛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