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裙下臣 第21節(jié)
素律望著姜妁,直到看她也不在意的擺手,才緩緩?fù)顺鋈ァ?/br> “殿下有個好奴婢,”容渙抬手抽走姜妁綰發(fā)的金簪,如瀑的青絲當(dāng)即傾瀉而下,從他的指尖滑過。 熱氣一蒸,沖進顱內(nèi)的酒意徹底發(fā)散,姜妁也清醒過來,記憶回籠,腦子里便控制不住的回想起,自己醉后竟然跟貓似的黏著容渙蹭。 真是丟人現(xiàn)眼! 姜妁逃避似的緊閉雙眼,長長呼出一口氣,而后重整肅容道:“容相方才可有和本宮說些什么?本宮自來便有酒醒后容易忘事的毛病,現(xiàn)下已經(jīng)全數(shù)記不得了。” 為了不那么丟人,姜妁決定裝傻到底。 但她卻忘了,容渙多了解她啊,她一抬手一眨眼,那點小心思,他心知肚明。 瞥見她鎖骨處,那顆因她肌膚泛紅顯得越發(fā)嫣紅的小痣,容渙笑意漸深,促狹道:“殿下說,要讓皇上給我倆賜婚。” “本宮才沒有說過!”姜妁聽著容渙信口雌黃,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一邊厲聲否認(rèn)。 容渙一挑眉,道:“殿下不是有酒后忘事的毛病嗎,自然是不記得自己說了什么做了什么的。” “本宮不記得便是沒有!”姜妁知容渙在胡言亂語,但倘若她承認(rèn)自己記得方才發(fā)生的事,那才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殿下不記得沒關(guān)系,臣會記得跟皇上提的,”容渙笑意更深,面上堅定又真摯,眼底隱隱有些期待。 “容渙!”姜妁低聲喝出他的名字,臉色也跟著沉下來。 “好吧,”容渙很快的眨了一下眼,臉上的笑意還在,一邊道:“臣不該拿這種事作樂。” 他還在笑,卻像個面具一般掛在臉上,姜妁能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逝的落寞。 姜妁心下有些不適,卻強壓著不去想,撫水澆在自己涼透的肩膀上,一邊問:“你這次來,是西平王那頭又有了什么動作?我讓人給你送去的消息收到了嗎?” 她有些心虛,連自稱也忘了。 容渙拿過一旁的水瓢,舀水淋在姜妁肩上,一邊說:“收到了,皇后娘娘已經(jīng)將京城的布防圖送了出去,西平王的一部分兵馬正在京郊埋伏,還有一部分與他安插在九黎山腳西郊大營中的細作里應(yīng)外合,將西郊駐地攻破,如今正偽裝成營兵伺機而動。” 姜妁面上平靜,聽容渙如此說,一點也不驚訝。 前世西平王造反要更晚一些,卻也和嘉成皇后有關(guān)。 前世姜延戰(zhàn)死沙場,鎮(zhèn)國將軍府涉嫌叛國,抄家滅族,獨活的良妃心如死灰郁郁寡歡。 后來,姜妁帶著那個在戰(zhàn)場上偷襲姜延的士兵見過她一面后,良妃徹底瘋魔,舉著樸刀將姜琉亂刀砍死,還要舉刀砍向嘉成皇后時被侍衛(wèi)錯手殺死。 而嘉成皇后也因姜琉的死幾欲癲狂,恰好已是貴妃的白綰傳出身孕,嘉成皇后一氣之下轉(zhuǎn)身便聯(lián)合西平王造反。 姜延戰(zhàn)死,鎮(zhèn)國將軍府覆滅,偌大的楚國竟無一人能當(dāng)大任,西平王自西京起兵,一路高歌直指京城,如入無人之境。 不出兩月便殺到京城門外,若非容渙向姜妁借兵救駕及時,建明帝幾乎要被西平王當(dāng)場斬殺在龍椅上,可后來也落下病根,久治不愈,最后差點被賢妃和五皇子撿了便宜。 這一世白綰被扼殺在搖籃里,姜琉卻瘸了腿腳,傷了要害,嘉成皇后的地位仍舊受到威脅,因此西平王提前與她有了接觸。 前有建明帝厭棄,后有姜琉重傷,嘉成皇后必然要為姜璃和姜琉謀后路。 而姜琉傷及根本,再無能登大位的可能,對嘉成皇后而言,既然不是姜琉當(dāng)皇上,那么誰當(dāng)皇上都無所謂了,那為何不尋一個能許給她們好處的人當(dāng)皇上呢。 恰巧這時西平王遞來消息試探,姜妁猜都猜得到西平王許給嘉成皇后什么好處,無非就是建明帝禪位,他做太上皇,她做太上皇后,再封姜琉做個富貴賢王。 除了后面這一條,畢竟前世的姜琉已經(jīng)死了,前兩條簡直是嘉成皇后夢寐以求的,她汲汲營營大半生,所求的不過是與建明帝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 可西平王不這么想,他貪心得很,前世他一闖進金鑾殿,便毫不猶豫的對建明帝痛下殺手,這一世也必然不會有任何不同。 只是這一回,京城空空如也,為了萬無一失,那么西平王便會做兩手準(zhǔn)備,一邊派人靜悄悄拿下京城,一邊找準(zhǔn)時機對建明帝下手。 而三日后的秋圍便是最好的機會。 姜妁讓素律過來伺候自己穿衣,容渙則避去了屏風(fēng)后面。 待她穿好衣裳,便赤著腳,披散著濕漉漉的發(fā)站在臨窗的幾案邊往外看,外頭的月亮懸掛在正空,被黑云遮住又散開。 容渙走近來,便瞧見她踩在絨毯上的雙足,她背對著他,只露出一點白里透粉的腳跟,身旁是拿著鞋襪追著她跑的素律。 素律見容渙進來,面露無奈的告狀:“殿下又不肯穿鞋。” 容渙隨手端起一旁的繡凳,走過去,把姜妁摁坐在繡凳上,從素律手里拿過她的羅襪,一手執(zhí)起她的腳,用自己衣袍將她的足底擦拭干凈,才小心翼翼的替她穿上羅襪,動作嫻熟,像是已經(jīng)重復(fù)過千萬遍。 姜妁望著容渙頭頂?shù)挠窆冢@是她一年前隨意贈給他的,并不是什么精貴玩意兒,偏自打贈他的那日起,他便日日戴著。 她動了動另一只還未穿上羅襪的腳,下一瞬,微涼的腳掌便落入溫玉般的手心,緊接著便是輕柔的動作。 姜妁幼時沒穿過什么鞋,更別說羅襪,夏日里經(jīng)常赤著腳走來走去,哪怕后來被建明帝接出冷宮,她還是不愛穿鞋,直到她遇見容渙。 第一次有人彎腰執(zhí)起她的腳,拂去腳底的塵土,替她穿好鞋襪,這個人總是不厭其煩,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踢掉鞋襪后,一次又一次的替她穿好。 現(xiàn)在姜妁還是不愛穿鞋襪,卻只在容渙跟前如此罷了。 素律端著棉帕走過來,卻又被容渙伸手接過去。 “殿下濕發(fā)未干,吹了夜風(fēng)容易受涼,”容渙挽起她垂落的發(fā)絲,用棉帕一點一點絞干。 姜妁趁著容渙替她絞發(fā)的間隙,匐在案臺上,提筆寫了一封信,寫完后,還明晃晃地摁上自己的私印。 她將信折好,裝進信封里,再澆上火漆,用鐵章一印。 容渙撇頭看過去,這回是個‘姜’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唇邊翹了翹。 “喊個人進來,”姜妁吩咐素律道。 素律取出腰間的哨子,輕輕一吹,外頭便響起一陣細微的掠風(fēng)聲,而后便有人敲了敲殿門。 素律將殿門打開,進來一個黑色勁裝的男子。 “姜十見過公主,”姜十自打進門起,便察覺到姜妁身邊的容渙那堪比利劍的眼神,趁著給姜妁行禮的間隙,迅速抬起頭與他對視了一眼,針鋒相對,頓時火花四濺。 姜妁似有所覺的看了兩人一眼,又打量了一番姜十,她有些時日沒見他,今日再見,倒覺得他沉穩(wěn)不少。 “你將這封信交給六皇子。” 姜十高舉雙手接過信封,一直低著頭直至轉(zhuǎn)身離去。 自姜妁在信上摁下自己的私印起,素律便皺緊眉頭,等姜十離開,忙問道:“殿下為何要將此事告訴六皇子?” 姜妁懶得說話,便瞥了容渙一眼。 容渙手里還握著她的青絲,一邊慢條斯理道:“六皇子想承鎮(zhèn)國將軍的衣缽,但皇上不允,他需要一個契機。” 素律急道:“那殿下也不能用您的私印啊,萬一他拿著信去找皇上可怎么辦!” 容渙慢條斯理的用手指耙梳著姜妁半干的發(fā),一邊說:“六皇子沒那么蠢,至于殿下為何用私印,我想,殿下應(yīng)該只是想告訴他,她與他并不是敵對關(guān)系,讓他不得不承她這個情吧。” 姜妁彎唇輕笑,容渙總能輕而易舉的讀懂她的心思:“沒錯,本宮就是要讓他不得不承這個情,他與本宮無利益相干,沖著他身后的鎮(zhèn)國將軍府,本宮也不介意賣他這個好,當(dāng)然,也并不妨礙他的立場。” “既然如此,臣就安心留守京城了,”容渙眉目溫潤,望著姜妁的眼里盛滿了說不清的情意。 姜妁盯著他的眼睛看:“相信容相必然不會讓本宮失望。” “既然臣要順道回京,”容渙忽然俯下身。 素律一驚,迅速背過身去不敢再看。 容渙卻沒有親下去,只碰了碰姜妁的耳垂,在她耳邊輕聲道:“山西李家的事,便交由臣來處理可好。” 姜妁媚眼橫他,這人怕是掉進醋缸里去了,伸手扯著他的衣襟往自己這處靠,在他耳邊呵氣如蘭,語氣卻隱隱帶著威脅:“給你個說實話的機會,本宮身邊誰是你的眼線。” “臣一直都在,只是您不知道,”容渙一手撐在案臺上,一手撐著姜妁身后的窗臺,像是將她整個人都攬在懷里。 姜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姑且信他所言,也不覺得容渙接手山西李家的事有什么不妥,畢竟前生處理這件事的也是他。 . 一晃三日便過去了。 今日建明帝一大早,便招呼上各家勛貴大臣去圍場圍獵。 雖已近初秋,正午的日頭照樣曬得慌,姜妁懨懨的歪在椅子上,身邊跟著素律,和換做姑娘打扮的十五。 十五之所以出現(xiàn)太陽下,還得得益于三天前容渙走時,慎之又慎的要姜妁保護好自己,考慮到今日情況特殊,姜妁便把十五調(diào)了出來。 區(qū)別于其他公主貴女的花團錦簇,姜妁這回只穿了身極簡便的騎裝,雖然她不騎馬,但是方便逃命。 圍獵區(qū)那頭傳來陣陣的喝彩聲,一身戎裝騎在馬背上的良妃望著不遠處,被一箭射中的麋鹿,轉(zhuǎn)過身颯爽一笑。 突然,伴隨著一聲尖利到變形的“護駕”,一支泛著幽綠色光芒的箭矢破空而來,從她側(cè)面劃過,直刺建明帝。 一時間驚叫聲四起,賢妃等人已經(jīng)作勢擋在建明帝身前。 良妃面色一凜,抽起宮女手中的樸刀,同時腿夾馬腹,駿馬嘶鳴,人立而起,迅疾如閃電般往前奔馳。 烏云踏雪本就是一匹神駒,與飛馳的箭矢競速亦不在話下。 不過瞬息的功夫,騎在馬上的良妃便與利箭持平,她揚起樸刀,往下狠劈,箭身齊腰而斷,再橫著刀柄一拍,箭頭往旁便飛去。 “咚”的一聲刺入一旁的木樁上。 還未等良妃松一口氣,轉(zhuǎn)過身,便見鋪天蓋地的箭雨襲來。 第22章 臣見過公主,公主可安好…… “有刺客!護駕!”宦官尖利的嗓音響起。 不過轉(zhuǎn)瞬的功夫, 密密麻麻的箭雨頃刻而至,方才還在拿著弓箭射殺獵物的勛貴百官,這會兒也成了被無差別攻擊的獵物,神情狼狽的抱頭鼠竄。 恐懼的尖叫聲, 奔走聲, 受傷的痛吟聲, 此起彼伏。 良妃本就站在最前, 無遮無擋, 甚至還有些怔愣, 下一瞬, 她的身形一凜,雙手執(zhí)刀, 轉(zhuǎn)著刀柄擋下大部分飛來的箭矢。 原本作勢擋在建明帝身前的賢妃等人,先是一愣, 繼而個個嚇得花容失色,慌張失措的拉扯著建明帝, 德妃抱著年幼的十皇子縮在后面,宮女內(nèi)侍將她們圍成一團。 建明帝到底是經(jīng)過當(dāng)年奪嫡之爭,最終安穩(wěn)坐上皇位的人,他皺著眉,并不顯慌張, 面上也沒什么表情, 只是那雙眼里, 沉浸著濃稠的殺意。 繼而,建明帝的四周,便有穿著赤紅色飛魚服的侍衛(wèi),一手持鋼刀, 一手持盾牌從天而降。 他們幾乎在眨眼間,將各自的盾牌拼做完整的一大面,嚴(yán)嚴(yán)實實的擋在建明帝等人的身前,將無數(shù)的箭雨盡數(shù)擋在外。 與此同時,又另外分出幾人,救下獨自暴露在箭雨中的良妃,護送到一旁的安全處。 賢妃站在建明帝身側(cè),微不可查的打量著這一行從天而降的,從前未見過的侍衛(wèi)。 他們一個個帶著銀制的面罩,只露出一雙如鷹如隼的眼眸,周身氣勢驚人,光是站在那里,便能隱約的感覺到粘稠得化不開的煞氣。 這便是龍鱗衛(wèi)嗎? “去找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