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我有家了
“我不想回去呀——” 陸靖柔坐在床邊,兩條腿在空中快樂地悠來蕩去,等著蕭闕喂水喝。 “你能不能在身上縫個小口袋兒,把我揣在里邊,走哪兒都帶上。”她咯咯直笑,“不行不行,裝我得拿面口袋裝。”說著還比劃了個扛麻袋的動作,“太奇怪啦,像拍花子的!” 蕭闕邊吹茶邊看著她,眼神溫柔得能化出水來。 “還不涼嗎?” 她性子急,蹦下地,趿拉著鞋要去看他手里的茶盞。 “再等等,馬上就好了。” 蕭闕反手又取了只空茶盞,將那杯茶在兩只盞子里來回倒了幾過,手指貼杯身試過溫度才端給她,“小口慢慢喝。” 陸靖柔接過茶盞雙手抱住,舌尖蜻蜓點水地舔了一下,確實不燙口了,才咕嘟咕嘟喝個精光。 “還喝。”她把空杯往桌上一推。 蕭闕含笑看她一眼,邊給茶壺續水邊說:“皇上今天晚上在前線督戰,娘娘若要回去,臣會點一隊精兵相送。” 陸靖柔聞言立刻撲過來,下巴頦兒支在蕭闕肘彎里,眼睛閃閃發亮:“我不走!我要留這兒睡。” 蕭闕應了一聲,臉上笑意漸濃。最后沒忍住摟著她,結結實實親了一口。 “蕭闕,你的眼睛是甜的。”陸靖柔忽然說。 彼時蕭闕正忙著用一打干布巾子給她擦干頭發上的水滴。陸靖柔在他這里睡的時候,伺候沐浴洗發擦牙的活計,他從不肯假手于人。 他一時沒聽清楚,問道:“什么?” “我說眼睛,是甜的。”陸靖柔按住頭上潮濕的布巾,語氣雀躍,“我都看到了,你的眼睛里有蜂蜜、甜漿,還有好多掛滿糖霜的小星星……嘿嘿,還有我自己。” 蕭闕戳戳她臉頰上的小酒窩:“娘娘是不是餓了?” “好像是吧。”陸靖柔傻乎乎地咧嘴笑,眼睛彎彎,手腳并用緊緊纏住了他。 “蕭闕。” “嗯。” 蕭闕換了塊干燥的巾子,擦拭她的發梢。 陸靖柔的臉埋在他身上,像只小動物貪婪迫切地聞嗅父母的氣味。她有點兒累了,懶洋洋地又喊了一聲蕭闕。 “臣在呢。” 頭發擦干梳順之后,全身遍涂玉容散,好讓肌膚雪白光滑。有疤的地方額外敷丹參羊脂熬的膏子,為的不讓疤痕破了一身雪玉皮rou,皇上見了不舒服。這是宮里的定規。雙喜沒跟來,一概由蕭闕代勞。他挑來藥膏,卻被她輕輕按下手腕。 “等勃兒只斤死的那天,我再消掉它。” 她口氣簡單平淡,甚至隱隱的有些漫不經心,像是隨口談起什么不好吃的糖蒸酥酪甜冰碗子。 “只是死,何其容易啊。”蕭闕挑起一邊眉毛,調侃道,“娘娘終究心太善了。” 陸靖柔不解地看向他。 他一字一句地說:“皇上要留人管理西北,故而不殺他。臣定然保他的命,叫他生不如死。” 陸靖柔發覺自己好像變了。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她居然一丁點兒都沒有反對,甚至認為很有道理。 蕭闕吹滅了燈,黏稠濃深夜色伺機順著窗縫偷偷滲進屋里。月亮照不進來,只有幾星微弱光亮落在他的眼睫上。陸靖柔無聲看了一會兒,試探著摸他手指尖。 “睡不著么?”蕭闕動了一下。 “嗯。你說,整天喊打喊殺的……我是不是變壞了。”陸靖柔找到他的手指,牢牢握緊,像抓住僅剩的救命稻草。 “那些人活著作惡多端,臨了得個速死,已算上天恩賜。若是難受,就別想了。”蕭闕的手覆上來,“見血的交給臣去辦,不能臟娘娘的手。” 陸靖柔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你喊我娘娘,喊得特別好聽。” 蕭闕吻她的發頂,溫聲說:“睡吧。” 可是陸靖柔不想睡。蕭闕打算哄她早早睡覺,她偏要睜開眼睛動手動腳。這里摸摸那頭瞧瞧,捏捏臉頰rou拱拱鼻子尖兒,還試圖測量他的睫毛有多長。再者就是沒完沒了要親要抱,不等蕭闕動作,她急不可耐往他身上爬,像個迫不及待的小急色鬼。舌尖靈巧地叁碾兩轉擠進口中,笨拙熱切地勾引,感覺甚是新奇有趣。 陸靖柔見他遲遲不動,嚶嚶地要哭。睡前沐浴時她已經泄過好幾次身,方才困得直掉腦袋,眼睛瞇成一條縫。蕭闕本想陪她玩一會兒就作罷,沒成想躺下就來精神。姑娘人小,對他的癮頭子卻挺大,掐準了蕭闕對她沒脾氣,不給就扁著嘴裝哭。 蕭闕被她折騰得頭發凌亂,衣襟松褪,接下來是不是就要騎在肩上任由她發號施令了?當真淘氣得很。 蕭闕還在認真考慮給她騎在肩上的可能性,陸靖柔慢悠悠打個哈欠,閉上眼一動不動。蕭闕以為她累了想睡覺,她忽然開口: “蕭闕,我現在心情好,得和你說個事情。” “最開始進宮非我自愿,不過這條路沒得選。那天被他們抓起來的時候我一直跟自己說,我不能死,總有一天要回去。可是即便活了下來,我又能回到哪里去呢?皇后討厭我,別的妃嬪嫉妒我,太后也同想象中的不一樣。皇上并非良配,只有雙喜一直照顧我。遇見你之后,我才知道好日子本該是什么樣的。” 蕭闕的手越摟越緊,黑暗中她聽見了他顫抖不勻稱的呼吸。 “蕭闕,”她吸了吸鼻子,悄悄抹走一滴眼淚,“這話我一直想說。現在我再也不是孤身一個,有你在,我就有家了。” 真奇怪。蕭闕叫她別哭,自己卻哭得比她還兇。明明人瘦成那樣,抱她的力氣卻大得驚人,像是懷中抱著萬中無一稀世珍寶,無論如何不肯松手。 “蕭闕……蕭闕……”陸靖柔上氣不接下氣,不知是哭的,還是被他抱的。 “你你…你明天多吃點飯,骨頭硌得我疼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