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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藏污納垢,難以清掃,趙禎便一直將目光盯在最具威脅力的輔帝閣上頭,竟忘了千里之堤毀于蟻xue的道理。趙禎不得不承認(rèn),虛妄的神名確實會讓人心生畏懼,黎國可內(nèi)里的侵蝕卻是潛移默化的,這些他曾經(jīng)不屑一顧的小蟲子,成了傾軋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良久,他將目光緩緩地停留在殿中那身紅蓮官服的人身上——吏部尚書曹柏,先帝時期的禮部尚書,白秉臣仕途上的第一個老師,趙禎差點就要下旨將他的女兒賜婚給白秉臣的兩朝元老,也是將這些污垢匯聚在一起,用張九岱作為擋箭牌,圖謀黎國軍政,癡心妄想的亂臣賊子。 趙禎手下用力,掌心的紙張被他攥得微微發(fā)皺,在白秉臣留下來的那份名單中,有他的名字,可也是唯一一個白秉臣在頓筆時有所猶疑,甚至在他名字后標(biāo)注了“不定”的人。 趙禎不知道在白秉臣有沒有真的懷疑過他,還是說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亦師亦父的人是所有謀劃的幕后之人,所以才在下筆時略有凝滯。 可不管怎么樣,這本該是他們一起除宵小,誅jian邪的場面,白秉臣卻看不到了。 眾臣跪得已經(jīng)夠久,山呼萬歲之后,卻遲遲得不到帝王的回應(yīng),他們只好安安分分地跪著,不知道帝王的目光已經(jīng)在他們中銳利地掃了好幾圈。 “陛下……”身邊的小太監(jiān)小聲地提醒著,趙禎卻猛然回過頭,狠戾的目光幾乎要將他當(dāng)心穿過。 不可避免的,在小太監(jiān)出聲的一瞬間,趙禎想起了福順和雙喜,那對被曹柏安插在自己身邊的師徒,就是在現(xiàn)在這個小太監(jiān)站著的位置,福順親手端了毒酒下去,遞給了白秉臣…… 那日的場景像是不可掙脫的噩夢,反反復(fù)復(fù)地在趙禎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演,不管白天黑夜,不管他身處何地,在他的一呼一吸之間占據(jù)他的大腦,根本避無可避。 強硬地命自己冷靜下來,趙禎額間滲出冷汗,收回他那要吃人的話,重新恢復(fù)平靜,淡淡道:“平身。” 眾臣如釋重負(fù)地從地上爬起來,還沒有來得及站穩(wěn),一個人從殿外橫沖進來,裹了一身的血腥氣,將兩列朝臣從前到后染了個遍,跪著喊道:“陛下!梅……” 他話音未落,一個慵懶的聲音輕笑一聲,傳進了殿中。 “陛下,許久未見。”殿門處搖搖晃晃地拐出一襲紅衣,梅韶松松垮垮地佩著劍,不參拜,不行禮,就這么走到了眾臣之間。 趙禎神色復(fù)雜地望向他,眸光在觸到他懷中抱著的牌位時微微一頓,喉間像是被梗住一般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他含笑看著趙禎,微微挑了眉,從左到右,從朝臣們的臉一個又一個地看過去,最后落下輕輕的一個笑,道:“臣的喜宴沒有一個同僚賞臉,原來是被陛下召入了宮中啊。” 梅韶踱步走到言官簡嶸的面前,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而后搭上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從人群中拔了出來,淺淺笑道:“簡大人言辭犀利,在下卻甚少關(guān)注到簡大人,是在下的錯,今日請大人喝喝喜酒,就當(dāng)賠罪。” 簡嶸被他拖拽出來,面色已經(jīng)變了幾變,強撐著高聲道:“梅韶,你居然敢衣冠不整,帶劍上殿,這簡直就是欺君謀反之行,你……咳咳咳……” 他話音未落,梅韶猛地揪住他的頭發(fā),拎起酒壇掐住他的脖子往里灌,濃烈的酒水幾乎是直通著往他喉嚨里跑。 “唔——”簡嶸捂住自己的脖子,跪倒在金殿上,猛烈地咳嗽起來,他拼命掙扎著,卻被梅韶死死地按住手腳,不要命地往里面灌。 周圍的眾臣已經(jīng)變了臉色,同為言官的路羲罵道:“梅韶!你這是要在朝堂上誅殺朝臣嗎!在陛下面前,你這簡直就是謀反!是謀反!” 梅韶松了手,像是被他提醒了一樣,抓著空了的酒壇慢慢直起身子來,朝他挑了一下眉,“誅殺朝臣?” 他笑容明艷,“嘭——”地一聲,整個酒壇砸在簡嶸的腦袋上,簡嶸只來得及嗚咽兩聲,隨即倒在了地上,他像是擱淺的魚,瀕死般地動彈了倆下,而后脖子一歪,便沒了動靜。 涌出的血液遲緩地流動著,流到路羲的腳下,血剛沾上他的腳尖,他就像被燙到一般,連連往后退了兩步,腿都軟了,聲音也不如剛才那樣有氣勢,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亂臣……亂臣……” 趙禎見梅韶在眾人面前真的出了手,也驚了一下,而后厲聲警告道:“梅卿!” “陛下,臣只是手滑而已。”梅韶笑著拔出青霜劍,往人群中走了一步,眾臣皆驚呼著像是鳥獸散去一般胡亂躲避著,梅韶直直揪住路羲的官帽,提著人扔到了簡嶸留有余溫的尸首上,拎著他的頭發(fā)被迫他仰起頭來,像是殺雞一般露出他脆弱的脖頸。 在死亡的恐懼下,路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竟生出了膽量,死命地在梅韶手中撲騰掙扎著,拼了命的想要掙脫出一線生機。 一個冰涼的物體橫在他的脖子上,路羲頓時動都不敢動了,胸腔中發(fā)出一聲悲鳴,“陛下!” “梅韶!”趙禎“騰——”地一下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就算臣子有罪,也由不得你私自動手,朝堂之上怎么容你如此放肆!” 趙禎聲音尖銳,三分怒氣,更多的是焦急和警告。 “那陛下在朝堂上做了什么!”梅韶抬起頭,眼中迸發(fā)出的恨意恨不得將他吞下去,他看著趙禎的眼睛,咬牙問道:“臣臨走之前,陛下是如何答應(yīng)臣的?現(xiàn)在陛下還敢當(dāng)著眾臣的面再說一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