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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永昌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就著這個瞬間就能要了林虎的命的姿勢,落下話來,“那就煩勞林寨主幫個小忙,我保你不死。” “為表誠意,還請林寨主先出去讓外頭停下手來。” —— 濕滑而黏稠的血浸濕了綁在手掌上的布條,劍柄重新變得滑膩起來。 梅韶像是從血池里撈出來一般,玄色的衣裳濕漉漉的,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血水,面前的尸體已經堆得沒有下腳的地方。 面對著一波又一波沖上來的人,他面無表情,手中的劍一次又次準確地刺入他們的喉間,死死地守著身后的門。 在不絕的雨聲中,他覺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曾經兵敗的戰場上,這里已經不是威虎山寨,而是火光沖天的一線谷。 那時的他腹背受敵,身邊的將士一個個倒下,他什么也沒能守住,包括千軍之中前來救自己的父親和兄長,他也在之后的日子里失去了。 回望他短短的二十五年,前半段的時光中他懷有著這世間大多數人都不曾擁有的溫暖和尊榮。他生來就是將門之子,擁有顯赫的家世,恩愛的父母,疼愛自己的大哥,志趣相投的摯友,還有一個不敢宣之于口的心上人。 十九歲的梅韶擁有著他這個年齡能夠擁有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缺,便當這樣的日子是再普通不過的,恣意張狂,絲毫不知珍惜。 或許正是如此,上天才在一夕之間降下災禍,將所有他曾經擁有的一瞬奪去,只留他一個,只留這樣一副空皮囊的梅韶還活在這世上。 他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失去所有是命中注定,如果此生他注定要孤身獨走,倘若一點點地抽去他在意的人,會不會更好接受一點,會不會能讓自己抓住一點活著的希望,慢慢地痛苦著活下去,而不是像如今這樣,瞬間奪走,不留一絲余地。 沒有回答。 只有手中的蓄滿了血的劍在指使著自己不停地行殺戮之事,這面前的人,一個都不能留。 踢開眼前的人,梅韶的眼前終于一片清明,沒有半點遮擋。 周圍安靜地可怕,雜亂的雨絲像爭搶食物的餓鬼,爭先恐后地落下來,去嘗一嘗那躺在地上還溫熱的血。 再沒有沖上來的人,只有雨聲。 梅韶的劍抵在地上撐住他的身子,在做微弱的喘息和休整。 眼前地上的血水緩緩地流動著,時而匯聚成一條血線,時而散亂著暈開,最后歪歪斜斜地向遠處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流去,沒入那人的靴底,被無情地斬斷。 兵器庫的屋檐上陡然落下一道閃電,猙獰著將暗黑的天劈成兩半。 看清眼前的景象,方敏的眼睛微微睜大。 百十來具尸體橫陳在地上,都睜大著眼,死狀各異地散落在兵器庫前,在他們的身下漫出的鮮紅似是開得滿地都是的曼珠沙華,熱鬧而喧囂地擁簇著。 刺眼的白光忽隱忽現,照亮了這血紅花海盡頭的人。 他抬眼望過來,血跡污濁的臉上極緩地露出一個笑來,像是挖了書生心臟剛嘗得饜足的艷鬼,一步一步地踩著血水從地獄的盡頭走過來,停在了方敏的面前。 兜頭的驚雷突然滾滾而下,壓得方敏心頭微麻顫動。 作者有話說: 方敏(震驚:師母好可怕!(比劃就是那種讓人害怕但是又很詭異,又很美的那種可怕!老師你聽懂了嗎? 白秉臣:....... 第76章 滅威虎 這場鎮壓在黎明到來前落幕。 當方敏領著兵馬闖過三層寨子,到了梅韶面前的那一刻起,就無聲地宣告了威虎山寨的沒落。 昔日大小頭領們喝酒談笑的忠義堂如今成了捆縛他們的牢籠,無論地位高低,都被繩子捆著,三三兩兩地蹲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起來半分。 梅韶進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未被雨水稀釋干凈的血跡,順著浸濕的衣袍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在地上拖曳出斷斷續續淺色紅痕。 匪眾們偷看的目光順著這攤黯淡的血水移到了上面正中的座椅上——他們一向敬畏的寨主被綁在上面,費永昌低頭似在他耳邊輕聲說著什么。 梅韶走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林虎的臉上有一道不淺的傷疤,費永昌指尖轉動的刀上血跡還未干。 不知是不是費永昌故意的,那道疤痕的位置竟與他自己臉上的在同一個位置。 捕捉到這點雷同,梅韶意味深長地挑挑眉,再看向費永昌的眼中更加深沉,“滄州剿匪,費將軍是要越權審問嗎?” 費永昌的目光里竟帶著一點快意的意味,似刀鋒一般,從上到下,慢慢地剮了林虎一遍,觸及到他背后被捆在一起的雙手頓了一下,隨即熟練地掩飾住眼中的情緒,看向梅韶的時候,眼中已經平靜如水,輕描淡寫道:“我不過是問了一下賊人的下落,梅侍郎要審請隨意。” 說著,他后退了兩步,做出退讓的姿態。 林虎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對上梅韶眼中的濃烈的郁色,心中一瞬慌亂,下意識地想要后退,卻被椅背攔住了退路。 “躲什么?”梅韶輕嘆一聲,眼中漸漸積蓄起笑意,像是在黑暗中開遍的血色,濃艷卻危險,令人目眩神迷。 梅韶的笑未減半分,突然伸手死死攥住林虎的頭發,將他往自己面前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