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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做鬼,也不要太貪心,孤枕的一成利,已經遠遠夠付我所托之事。”梅韶拿起香盒聞了一下,補充道,“我最大的讓步幫你換掉這盒香,你心里清楚,這件事責任在誰,有這個時間和我磨,不如去把你那頭的買家扣住,也好向你家公子有個交代。” 見梅韶推測出孤枕的買主現在就在隔壁,餓死鬼無奈地跺跺腳,坐在他的對面,泄氣道:“好吧,依你所言。你想求得冥婚的是哪家的姑娘,只要是黎國之內的人,我們都能找到她的墳塋,幫你把冥婚兩人葬在一處。” “我要活的。”梅韶貼近餓死鬼,緩緩吐出這句話。 “死墓易找,活人難得。活人冥婚可不是這個價。”餓死鬼陰惻惻地開口,“你若是誠心,再讓一分利。” 梅韶半彎下腰,仔細看著餓死鬼渾濁的眼睛,威脅道:“吊死鬼手上生意的兩個大宗,一是我手上的孤枕,二是陳家的冥婚。不瞞你說,我在朝中有些眼睛,這次陳家折了,他背后的人也逃不脫干系,沒了大人物撐腰,冥婚這樁買賣也就算黃了。我這也算是在照顧你最后一樁冥婚生意,更何況,你舍得冥婚和孤枕兩棵搖錢樹都死了嗎?” 餓死鬼卻不松口,他手腳并用地爬上凳子,一雙腿懸空著晃蕩,毫不懼色地回望:“往生塔開了門的生意,就沒有黃了的道理,陳家不過是一條最底下的狗。我也敢打包票,只要黎國的朝堂還在,這樁生意就黃不了。您的孤枕也絕不會獨占鰲頭。” 聽他言語得意,想必陳家一案背后的主顧不是一般的朝堂重臣,暗里聽出了這層意思,梅韶也不再追問,順著他的話,故作遺憾地答道:“既然如此,兩分利。待我死后,活人入墓。” 餓死鬼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這些年來,吊死鬼手上經過的冥婚少說也有上百件,我倒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給自己身后安排冥婚的。活人求活人冥婚,你可真是怪人。” 他仿佛是來了興致,湊近道:“聽你言談,也是個有權有勢之人,觀你體態,也無病無災。來此要求冥婚的,多半是生死相隔不能如愿的。你這兩人皆尚在人間,哪怕強娶,那女子性子再烈,也能求得一夜溫存。怎么做這深埋底下,冰冷相對的事來。” “總是有些仇怨比生死還要令人如鯁在喉,不愿活著面見。塵世不敢相對,才求死后共眠。況且,我要的這位陪葬之人,位高權重,又頗有些心機手段,不知公子能不能替我請得動他。” “哦?是誰?” “當朝右相白秉臣。” 梅韶目光流轉,被夜明珠照映著的雙眸情愫交雜,真假參半,他勾起嘴角,低聲說道:“但凡有朝一日我身死魂消,就算地北天南,碧落黃泉,也請求往生塔替我了結了這位大人,送入我的墳塋,以慰我平生之愿。” 若是不能你死我活,也要拉你共下地獄,棺中同腐。 第35章 爭名冊 往生塔的第十四層,正對著白秉臣的房間里,“公子”正靠在窗邊,單手拿著西洋鏡,窺探著對面房中白秉臣的一舉一動。 餓死鬼的桌上沏著一壺新茶,白秉臣等得無聊,正在倒茶喝。 只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動作,卻被公子死死地盯了半響,他伸手在虛空中做出執杯的樣子,對照著白秉臣的動作,垂眸喝茶,拂袖放杯,竟仿出個八九分的神情體態。 一旁站立良久的餓死鬼默默低頭,搓著干瘦的手,欲說還休。 一直等到白秉臣歇了動作,低著頭發呆,公子才停止模仿,他看著鏡中的自己,撫上眼角,頗為遺憾地嘆了一口氣:“這眼神總是學不會,要是能夠把他長久地留在這里,對照著或許還能學個幾分。” 聽了這話,餓死鬼立馬見縫插針地討好道:“我這就給您把他抓起來?” 公子一個眼刀撇過去,看得餓死鬼低下了頭,才慢悠悠道:“他留在外面比在里頭用處大得多。你在這里呆得也夠久了,兩位貴客恐怕都坐不住,把吊死鬼的名冊帶過去吧。” 方才對著梅韶開的價格,餓死鬼只是面上不滿意,心中早就癢癢了,即便知道招待這兩個人公子另有目的,餓死鬼還是不死心地試探道:“那方才梅韶提的生意還接不接?” 公子翻動著名冊,找到梅韶和白秉臣兩人的名字,修長的手指在上頭輕點著。 他含笑睨了一眼餓死鬼猴急的樣子,執筆寫下方才梅韶那樁冥婚,吹了吹未干的墨跡:“我也算成人之美,圓了他這份心愿。待會把名冊給他的時候,你應當知道怎么讓白秉臣不著痕跡地發現這樁好事。” “梅、白。”公子笑著道,“這兩個人缺了誰,都不能算是一場好戲呢。” 捏著妝臺上的眉筆,公子對鏡添了幾筆,詢問道:“卷軸找到了嗎?” “沒有......”餓死鬼囁嚅著,把頭埋得更低,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凝固的空氣快要把他掐得窒息時,餓死鬼終于聽到一聲嘲笑:“一個老頭子都抓不到,真是一群廢物!” 被罵之后,餓死鬼反而松快下來,只要公子肯發火,自己這顆腦袋還算能勉強保住。 “那老頭年紀不小,腳程卻快,已經派了最善跟蹤的部下去了,可還是跟丟了好幾次。”餓死鬼連忙把進展一咕嚕地全倒了出來。 “算了。讓鬼婆從吳都回來吧,此次佟參入都雖是不同尋常,可她前去探查這么久也沒個結果,想必線索早就斷了。讓她直接去找卷軸,若要閣中人員,不用稟告,自行去調。”公子話說得狠厲,“人也不必留活口了,就地解決,我可不想這場二人爭斗的好戲才開場就要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