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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緣巧合之下,他得了晉西候的青眼,被帶回晉西做了一個隨侍的護衛,一步步在晉西軍走到今天的位置。 得了君王召見,受了百姓愛戴,他終于如她說的一樣,成為了一個不安于一隅的將軍,日日行走在馬背上和軍帳里,渴望著有一天能夠就這樣自然而又驕傲地走到她的面前,告訴她自己就是她當年救下的那個小小的馴馬師。 那個小小的,在她面前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的馴馬師,終于長成了一個威名赫赫的將軍,可以名正言順地,騎著威風的戰馬,去詢問自己心上那個姑娘的心意。 如他所愿,再見之時,他確實是威風凜凜地騎著烈馬,領著大軍,卻是要千里勤王,去攻占景王的大營。 一路上,自大軍開拔之日,他就未曾合過眼,那樣性格剛烈的姑娘,他不知道在景王落敗之后,她會選擇以怎樣的方式去了結自己的性命,而趙禎又會給她這樣的謀逆罪人怎樣的懲罰。 直到救下了她的命,清理了景王殘余的軍隊,趙禎要給他封賞,他才敢長跪在殿外,去請求趙禎: “臣不求封賞官職,只求陛下待景和長公主一如從前。” 一如從前。 不要刻意地熱情,讓她日日沉浸在失去兄長的悲傷之中;不要刻意冷淡,讓她高傲的神態也隨著這場謀逆之亂埋葬。 他要她能夠慢慢地、自然地去接受這場變故,不要改變自己的性情,也不需要迎合那些權貴,他要她依舊做那朵枝頭上最高處的一朵牡丹,無聲地盛放著。 看著趙禎若有所思的神情,凌澈知道自己的這句簡單的請求押上了自己,甚至押上了晉西軍的前途,可趙景和紅著眼眶不讓眼淚落下來的樣子就在他的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盤旋著,逼得他不愿再見到她這個樣子。 耳畔的轟鳴聲還是在叫囂著,凌澈聽不到外界的聲音,眼前卻無比清晰,他機械地重復著出刀、倒下、爬起、再出刀,沒有了痛覺,只是能清晰地看到眼前的人一個個倒下,最后剩下自己一個人還站在擂臺上,眼前終于不會再出現新的人了,他才重重地倒下。 清晰的眼前還是沒有照見那個人的影子。 凌澈感覺有些委屈,不知是一滴汗水還是淚水,淹沒了他的眼眶,蒙上了他的眼睛。 眼前是清晰的還是模糊的,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這次她沒來看他。 一場世人矚目的長公主比武招親終于落下了帷幕,身在其中的人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結局,就連在外圍等著的百姓們也得到了他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威震一方的凌澈將軍滿身是血,是被內侍抬著出青鸞閣的。 梅韶除了如愿以償地完成了和趙禎的約定,還附帶著得到了另外一個消息。 白秉臣今天沒能來,是因為突發重病。 第17章 沉疴起 也難怪直到比武終試結束,內監才帶來白秉臣病重的消息。 白秉臣的門外水泄不通地圍著一群大夫,都張望著等著里面的消息,就連一直在后院竹林里清修的白老家主白建忠也出來了,一臉陰沉地站在院中。 他站在人群外,看起來是那樣地孤單又格格不入,可是圍在一旁的丫鬟小廝們也竟然也沒有一個上前端把椅子服侍的,就放任他站在那里。 今日晨起,一直服侍著白秉臣洗漱的大丫鬟按時候在院中,白秉臣的房中卻一直沒有傳來動靜,那丫鬟原本還欣喜向來少眠的家主今次倒是貪睡,說不定得了一個好夢。 可過了一個時辰,早就過了白秉臣提前囑咐的要去看景和長公主比武招親的時間,丫鬟才慌張起來,也不敢進家主房間,急匆匆地去找了白府的管家季叔。 季叔看著白秉臣長大,私心里僭越,把他當做自己孩子照顧著,又跟著他從旌州來到平都,對白秉臣的脾氣秉性最是了解。 朝堂上的政務季叔從不插手,只是一心一意地打理全府上下和白秉臣的起居。他知道這個孩子一向待人寬和,卻是最和自己過不去。只要有想不清楚的事,過不去的坎,就喜歡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直到悶出個結果來。 這樣的性格最是自苦,就拿上月白秉臣被陛下禁足的事情來說,接到禁足的口諭后,白秉臣就又把自己關在房中好幾日才出來。 飯食一頓不落地送進去,本就消瘦的人卻又單薄了幾分。 他就這樣看著白秉臣一次又一次把自己關在房中,幾日過后,再一身憔悴,目光堅毅地從那扇門里走出來,好像他在平都的十幾年,都是在門內一個人孤獨而自抑著,蜷縮在短短的幾天里長大的。 離他上次自抑不過一月未到,季叔實在是擔心他的身子,急匆匆地吩咐江衍把門撞開了。 常年陰暗的臥房猝然見了光,照見躺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 季叔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喉嚨,他三兩步上前,伸出的手卻是顫抖著的。 微弱的鼻息在他的手指尖輕觸著。 季叔長舒了一口氣,差點滾下一行熱淚來。 站在后面的江衍見狀也長舒了一口氣,和季叔一左一右把白秉臣扶到床上,忙不迭地吩咐下人去請大夫。 “去濟生堂把季少谷主請來。”季叔緩過神,伸手把了一下白秉臣的脈,沉聲吩咐小廝。 他瞥見床頭的那盒熏香空了,只覺得心鈍鈍的。這個孩子從小規規矩矩地長大著,原本只是話少了些,如今在外溫潤淺笑,內里卻一點點地冷下去,現在倒是一點人氣都沒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