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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騎兵從門縫中跑出,謝云瀾一騎當先,帶著王泰他們,直奔元戎鐵騎而去。 他們不過百人,竟敢正面向元戎鐵騎發起沖鋒,簡直是自尋死路。 塔爾古正要帶領部隊將這支送死的騎兵隊伍圍剿斬殺,卻又有一輪箭雨射來,在黃耀武的掩護下,謝云瀾順利來到元戎鐵騎的前端。 正面沖鋒自然打不贏,守著城樓同樣贏不了,他已經試過很多次,元戎鐵騎是不死的,唯有控制住他們,才是唯一的破解之道。 謝云瀾抖落馬匹上所攜帶的繩網,王泰等人有樣學樣,他們兩兩一組,用繩網抄起那散落于地面,尚未來得及復原的鐵甲,他們拖拽著這些鐵甲,鐵甲在網中微微顫動著,卻因為繩網的阻攔而無法拼合。 塔爾古想要率兵攔下他們,但第三輪箭雨緊接著襲來,己方又是一輪減員,謝云瀾所率領的騎兵又網進一批鐵甲,他們一步步肢解著這支不死的軍隊。 妖蛟盤旋在涯州城上空,猩紅的眸子注視著這一切,在第四輪箭雨襲來時,它突然狂吼一聲,風雪在它的吼聲中驟然加大,魂火的光亮為之一暗。 那正射向元戎鐵騎的數千箭矢宛如撞上了什么看不見的銅墻鐵壁,它們在風雪吹卷中偏離原本的朝向,齊齊墜落于地面。 塔爾古率領的騎兵沒了干擾,他們兵分兩路,分出一小股追擊謝云瀾等人,大部隊則開始進攻涯州城。 追擊謝云瀾的這一小股騎兵,由塔爾古親自帶隊,謝云瀾并不想跟他們正面交戰,這些盔甲是殺不死的,纏斗只會消耗己方的體力,然而他們馬匹后拖著的繩網拖累了他們奔跑的速度,塔爾古很快逼近了他們。 謝云瀾被逼得應戰,便如城樓上那正應對著洶涌而來的元戎鐵騎的守城士兵一樣。 風雪直朝著他們的面龐吹來,別說是放出箭矢了,他們被吹得幾乎睜不開眼睛。 “他奶奶的!”黃耀武罵了一聲,他將手里的長槍丟棄,拔出刀劍,沖眾人呼喊著,“把長槍丟了,拔劍跟我上!” 眾人紛紛將長槍丟棄,在妖蛟的助力下,元戎騎兵攻城的速度比往常都要快,很快有先頭部隊攀上城樓,雙方短兵相接,殺聲震天。 韋承之一介文士,卻悍不畏死的沖在最前。 他為格桑的死痛惜,如果有一絲可能,他都想拼盡全力的幫助格桑完成她的心愿,帶她回家。 可惜沒有如果,死亡的結果已經是既定的事實,這抹亡魂未散的執念不過是心魔的謊言,格桑活著時,他沒能拯救對方,但死后,他絕不愿格桑再被心魔所利用,成為這屠城之禍的幫兇。 他要阻止她! 他大吼著舉起長刀劈砍,他雖不懂武功,但憑著這一股信念,卻也在驟然爆發的力道下,將一名元戎騎兵砍下城樓。 但又有更多的騎兵攀爬上來,它們源源不絕,陰魂不散。 謝云瀾邊戰邊退,塔爾古本就是很強勁的對手,那柄黑金寬背狼首刀更是舉世難得的利刃,尤其對方此刻還是不會疲累不會受傷更不會死去的狀態,他勉強能保持不落敗,卻無法再繼續護著馬匹后拖著的繩網。 繩網被狼首刀斬斷,被困的盔甲們重獲自由,它們在冰河上滾動,尋找自己的殘肢自動拼湊著,隨后,加入攻城的隊伍中。 這無疑進一步加大了涯州官兵守城的難度,眾人都在咬牙作戰,拼了命的與元戎鐵騎舉刀砍殺,但他們的內心便如沈凡手中那明明滅滅的燭火一樣,在風雪中搖擺。 這是無謂的爭斗。 沈凡垂眸看著這一切,前兩回的絕境雖然最后都是化險為夷,但夢境領域不同于現實,夢主在此地幾乎擁有絕對的掌控權。 場地優勢下,眼前的妖蛟甚至比袁朔的心魔更強大,而這心魔所掌控的夢境中,自然不會出現一百零八盞龍燭燈,凡人又如何同妖魔抗爭呢? 沈凡看向謝云瀾的方向,這個人類總是能在絕境中爆發出一股炙烈的魂火,就如此刻,他看到他的靈魂,那火焰正熊熊燃燒著。 可終究是凡人之火,螞蟻再強十倍也只是螞蟻,他們抵御不了妖蛟的滔天之威。 這回還會有奇跡嗎? 或許不會了。沈凡心想。 他給過謝云瀾唯一活下去的機會,但或許是勇敢,或許是愚蠢,謝云瀾的選擇將導致他連同這涯州城數萬軍民一起,葬送在這個雪夜里。 一切都如沈凡所預料的那樣發展著,夏軍節節敗退,不斷有人倒下,韋承之憑著一股信念戰至現在,但信念改變不了許多東西,便如他那從未習過武藝的身體。 初時他尚能一戰,但隨著攀上城樓的元戎人越來越多,戰斗時間的不斷拉長,他漸漸體力不支,身上也多出許多傷口,又有元戎人舉刀向他砍來,他手中的刀柄因為脫力而被擊落,下一擊便會取走他的性命。 韋承之并不畏懼,自妻兒死后,他便再不畏懼死亡,但他此刻仍然心有不甘,他痛恨自己的無力,他沒能阻止格桑。 他正要含恨赴死前,卻陡然發現,那漆黑的鐵甲上出現了一抹微小的綠色。 這是一株嫩芽,格桑花的嫩芽。 格桑花在鐵甲的縫隙中飛速生長著,它轉瞬間長成了粗長的藤蔓,緊緊捆縛著鐵甲的四肢關節,元戎騎兵在其中掙扎著,卻動彈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