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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完后,他便又躺下了,側著身體,背對著沈凡。 沈凡也背對著謝云瀾,他還是睡不著,在又一次輾轉反側時,又轉到了謝云瀾那面。 沈凡盯著他的背影看了會兒,謝云瀾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可下一刻,恰巧一陣冷風吹過,謝云瀾縮了下身體,裹緊了身上那件僅有的外衣。 沈凡看著他的動作,他看了一下謝云瀾身上蓋著的,再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去掉謝云瀾方才給他加上的那件,他本身就蓋了三件,其中一件還是最為保暖的狐裘,無論是數量還是厚度都比謝云瀾那邊要多,可謝云瀾偏偏把自己那僅有的兩件衣物又分了一件過來。 就像先前他把那個暖手用的手爐遞給沈凡時一樣,在謝云瀾幫沈凡系披風時,沈凡注意到那雙手早已在風雪中被凍得通紅,而沈凡因為一直坐在馬車中,本身又不是特別怕冷,手指白嫩如初。 人類是很渺小,也很脆弱的,可能多吹了點風,就會生病死去,沈凡很清楚這一點,他見過太多太多的生與死。 只是他從不在意,生死輪回本就是既定的命數,同時也是天地運行的基本鐵律之一,便如花開花謝,潮起潮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他不在意凡人生死,更不會因為凡人的脆弱,而特意去關照對方。 因此,他也理解不了謝云瀾對他的這種過分關照,明明這個人類自己才是需要被關照的那一個。 離京前,那夜酒醉,沈凡曾在謝云瀾的馬背后,說對方奇怪,而隨著相處的時日越久,他發現他并沒有搞懂對方,反倒越發覺得謝云瀾很奇怪了。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謝云瀾皺了皺眉,這點寒冷倒也算不得什么,他有內功在身,趴在雪地里埋伏了三天三夜也沒有生病,頂多就是有點難受,忍忍也便罷了。 他將衣服又裹緊了些,準備硬抗過今夜,可突然,他感覺到自己身后貼上來一股熱源,溫暖的狐裘將他包裹其中,同時還有一雙手抱住了他的胸膛。 謝云瀾條件反射的就想將這雙手拿開,但將手覆到其上后,又猶豫起來,他轉過頭,低聲問:“你做什么?” 他特地給沈凡準備了一個抱枕,按理說不需要再用他來充數。 沈凡這回也不是因為沒有抱枕,他一臉無辜的說:“你這邊暖和。” 謝云瀾蓋的衣服自然不夠暖和,沈凡指的是他的體溫。沈凡不怕冷,但他確實更喜歡溫暖的環境,此刻他將謝云瀾一把抱住,一個人的被窩頓時變得更暖和了些。 若非人類的形態不方便他發揮,他已經從頭到腳的把謝云瀾圈起來盤住了。 但光是眼下的抱,對于謝云瀾而言,就已經有些過分親密,讓他難以忍受了。 不是難受,是那種……讓他臉紅心熱,卻又不敢在沈凡面前表現出來的難以忍受。 那夜暴雨下,城樓上的驚鴻一瞥,謝云瀾心神徹底失守,他終于弄清楚了自己對沈凡的感情,可他隨即還意識到了他們之間的差距。 身份,地位,乃至壽命,他都可以暫時忽略,唯有一件事忽略不得,那就是沈凡對他的感情,并不是他對沈凡的那般。 沈凡做的很多舉動都很容易讓人誤會,可了解他后就會發現他完全沒有那種意思,他生性淡漠,沒有情愛的概念,想讓他理解并接受很難,尤其還是差距如此之大的,除卻身份,還有性別,男人跟女人在一起是天經地義,跟男人在一起就顯得很離經叛道了。 就謝云瀾知道的那些好男風的人,也就是在外邊玩玩,回家去還是會與女人結婚生子,說到底,世俗之中,是無法接受兩個男人像尋常的男女夫妻一樣長久地在一起的。 謝云瀾不想要只是玩玩,他躺在泥濘的土中,沈凡伸手拉住他的那一刻,他方才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是這樣濃烈和磅礴,讓他那一瞬竟有褻瀆神明的勇氣。 他想要的是一生一世,哪怕他的一生這樣短暫。 這一路上,謝云瀾時不時在想,自己跟沈凡最大的阻礙到底是性別,還是人與非人的界限。 又或者都不是,而僅僅是沈凡并不喜歡他。 他有許多的顧慮,他在軍中以殺敵勇武聞名,但是再勇武的人,碰上這種情況,大抵也無法毫無所懼,因此即便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謝云瀾卻也忐忑的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他更不敢讓沈凡發現。 這種事一但揭開,二人的關系便會變得微妙起來,沈凡也不知道會是個什么反應,謝云瀾不想去賭。 他當然也不會將此事一直憋著,但現在絕對不是時候。 然而藏住心里的想法簡單,藏住身體上的反應就難了,尤其男人的身體還是這樣誠實,這一路上,謝云瀾刻意跟沈凡保持著距離,血氣方剛的年紀,哪里經得起撩撥,尤其他喜歡的這個人還特別能撩,撩完以后還一副無辜的模樣,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有多引人誤會。 但此刻沈凡跟他睡到了一個被窩里,手還抱著他的胸膛,一條腿也搭了過來,謝云瀾表面平靜,內心已然在天人交戰,他的理智明確的告訴他這很危險,可沈凡說他這邊暖和,還緊緊抱著他,謝云瀾其實……不是很想……讓沈凡離開…… 在沈凡看不見的地方,一場理智和情感的大戰無聲的落了幕,終究還是男人的本性戰勝了理性,謝云瀾輕咳一聲,裝的不是很愿意的樣子,說了一句:“那你手不要亂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