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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老子起來,別跟我這兒裝醉。” 肩寬腿長的金發帥哥從吧臺上抬起臉,眼睛哭成了紅腫的桃子:“嗚……” 岳沉舟抖了抖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滿臉都是嫌棄,搶在他前頭道:“閉嘴。再哭打你。” 金毛毛被他這理直氣壯的威脅罵的一愣,連淚珠子都不掉了,片刻之后又垂下腦袋,滿腦袋火辣辣的金毛都耷拉了下去,看起來像是一只可憐巴巴的大型犬。 他揚起腦袋,又咕咚咕咚地灌光了一杯琥珀色的液體,愁眉不展地側躺在大理石臺面上,棱角分明的眉眼在吧臺暖色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英俊,像是尊雕塑似的。 桃妖恰巧揉著太陽xue從外頭進來,見狀,隨口調侃道:“這不是老金家的小獅子么,又為情所困來這兒買醉?” “醉個屁。”岳沉舟聽著煩心,嗤笑一聲,垂著視線嘲諷,“金毛毛,你不是最愛去前頭那些個酒吧一擲千金,點一堆俊男美女圍著你轉么?挪個窩,上路口去,愛怎么哭都行。” 金毛毛聞言,眼淚又無聲地流了出來,滿臉都是酒氣:“反正我爸也不管我了,他也不要我了,我死了算了。” 他這性子,只要是妖怪酒吧的常客都不會不知道——萬獸之王長了顆纖細到堪比針尖的玻璃心。 妖類重族系,獅妖一族原本便地位不凡,金毛毛作為長子嫡孫,從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被保護太過還是基因突變,竟然長歪成了個戀愛腦。 戀愛腦倒也罷了,可他偏偏要戀上一只兔妖。兔妖其實也不打緊,畢竟如今逆食物鏈戀愛也不算少見,可壞就壞在兔妖那方面需求強烈,素來容易出渣男,而他戀上的這只,更是渣男中的渣男。 好極了,堂堂一只獅子,食物鏈頂端的王者,被一只兔子玩得失身失心,整日尋死覓活,成了整個A市妖怪圈的笑柄。而那只兔子一句“分手”,輕飄飄全身而退,至今活的瀟灑痛快。 金毛毛他爹——獅王老金,這輩子沒遇過這么丟人的事兒。打也打了,關也關了,眼見著自己這個兒子是廢了不能要了,他干脆眼不見心不煩,閉關了。 ……也不知是不是努力造二胎去了。 臨閉關前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讓岳沉舟多多“點化”自己這個兒子。 艸…… 點化……我不給他火化了就算我岳沉舟脾氣好! 要不是從前欠過他爹的人情,這哭包早被我扔去非洲。 岳沉舟額頭突突跳了幾下,恨到牙癢癢。 他一把抓過已經空了的杯子,向下倒了倒,看著琥珀色的液體在杯口轉了一圈低落下去,面無表情道:“喝著冰紅茶裝什么醉。結了賬滾回家去。” 金毛毛不情不愿地挪了挪屁股,一米八幾的模特身材硬要縮成小小一團,看起來像只橘貓似的。 “嗚……”他用牙咬住嘴唇,眼淚卻流得更歡了,“你們,嗚,你們都沒有談過戀愛,根本不懂我的感受。” “誰沒談過戀愛?”桃妖立刻不滿意了,“我們草木妖講求命定機緣。我媳婦兒還是根苗苗,這種浪漫,你們這些下半身動物妖能懂?” “你也閉嘴。”岳沉舟翻了個白眼,“多大年紀的老妖了,扯什么黃昏戀老牛吃嫩草,做個人吧你。” 金毛毛滿心都是委屈,不管不顧地抱著冰紅茶撒酒瘋:“我不回去,除非他來接我。” 戀愛腦確實不招人待見,但可憐也是真的可憐,好好一盤靚條順的小伙子,心眼又實誠,若是多年前沒在妖怪酒吧遇見那只兔妖……又或者當時岳沉舟這個老板攔住不讓兩人走,也不知是不是不會有這多年的糾葛。 想到這里,岳沉舟扶著額頭嘆了口氣。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聲音卻放柔了些:“隨便你。這么多年了,不成就罷了,你好歹是金家的小獅子,為了只連底細都摸不清,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兔子尋死覓活的,何必呢。” “岳師,像您這樣厲害的人,是不會懂那種感覺的。”金毛毛含著淚水的眼睛里都是落寞:“回到家里,一個人都沒有,孤零零的。可是到處都是他的影子……我想他想得能發瘋,但又找不到他。你就讓我呆在這兒吧,我不想回家。” 岳沉舟沉默了會兒。 他看著金毛毛哭得亂七八糟的臉,轉開了視線。 這個點正是酒吧最有生氣的時候,妖鬼精怪橫行,現在還要加上人類,已然將整個酒吧坐得滿滿當當。盡管在外頭不乏齟齬,但聚在這里的時候,所有人倒都是熱熱鬧鬧的,像是最普通的親朋好友一般。 然而這潑天的熱鬧沒能傳遞到這個角落,仿佛被一道看不見的門隔開了似的。 徒剩為情所傷的傷心人。 岳沉舟張開手,掌心里小零食的碎屑就這么從指尖漏了干凈。 他突然覺得沒意思,也不想勸了。 “行行行,祖宗,你就呆這兒,想呆多久就呆多久。”他邊說邊從冰柜里取出家庭裝冰紅茶,往金毛毛面前重重一放,冷聲道,“喝。無限量供應。” 說罷,也不再管他的死活,轉身掀起簾子進了后廚。 一下子,熱鬧與明亮都被隔到了身后,只剩下縫隙里透出的暖光,從他的身后鋪了過來,在眼前鋪下了長長的影子。 岳沉舟低頭點燃了一支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