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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鶴撇了撇嘴,心下也忍不住泛起酸楚,長長嘆了口氣。 她不知道岳沉舟多大年紀,只模模糊糊猜測道,他大約已經在這個世上很長很長的時間了。 他們文物的壽命也是極長的,在這樣漫長的生命之中,十幾年的相伴是短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她自己也曾有過一些朋友,要好過一陣,又逐漸疏離,遠去,完全消失在記憶深處。 分離,是他們異常生命體存活于世間必須學會面對的東西。 “你可拉倒吧。”蓮鶴心里五味陳雜,只好裝模作樣地冷哼一聲,數落他,“就你?你分得清蔥姜蒜么?我們都走了,你吃空氣過活?我可不想被人大老遠叫過來給你擦屁股。岳沉舟,這么大個人了,連點生存能力都沒有。也不知道你在遇到……咳,之前,是怎么活過來的。” 本想說些別的,沒想到說著說著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蓮鶴心里懊惱不已。 岳沉舟倒是絲毫不介意,他放下手機,挑了挑眉毛斜睨了她一眼:“你懂個屁。我們靈修修煉到我這個檔次,早就將口腹之欲拋諸腦后。什么蔥姜蒜,那些東西只會影響我修煉的速度,懂?” “那所以……”春意盯著桌上堆滿了煙頭的煙灰缸,耿直地問道,“抽煙有益修煉速度?” 岳沉舟:“……” 蓮鶴:“哈哈哈哈哈哈。” 岳沉舟嘖了一聲,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回到了原先的話題:“你們兩個準備準備,過兩日就回A市,也好幫我看看陳建國那老東西折騰得如何了。” 蓮鶴一愣,這才七彎八繞地想起來,他們出來之前,酒吧正歇業裝修,如今兩個月過去,怎么也該拾掇得差不多了。 被他這么一提,蓮鶴坐不住了,恨不得立馬飛回去看看成果。 她滿腹狐疑地打量他:“我們兩個?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岳沉舟繼續盯著屏幕,嗤笑了一聲:“我在此處另有機緣。” 蓮鶴看不慣他這樣子,卻也不敢多嘴,只好小聲罵了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轉了個身,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就在這時,她聽到岳沉舟翻了個身,把臉面向了沙發內側,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嘆息:“還是走了好。” 蓮鶴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在這一瞬間,她無可避免地腦補了許多獨居老人的場景,心里竟然突突疼了起來。 “岳師……” 岳沉舟哪里知道她這腦袋瓜里想的居然是這些,翻了個身赤腳踩到了地上。 “讓你們回去就回去,這幅樣子又是做什么。”他伸手打了哈欠,撓著頭向洗手間走去,把頭發抓得亂七八糟,“省得鄰居在背后說我閑話。” 蓮鶴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問道:“閑話?什么閑話?” 岳沉舟從洗手間里探出了個腦袋,臉色微妙:“說我……一次包養……你倆。”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蓮鶴,又點了點身后的目瞪口呆的春意:“你,還有你。” 蓮鶴:“……” 片刻之后,她冷笑一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岳沉舟,撒謊了吧?” “……” “畢竟怎么看,你才應該是被包養的那個才對。” “……” “……給老子滾。” …… 一場連續數日的暴雨,將深秋最后一點熱意沖刷得一干二凈。 毫不停歇的雨霧將天地間籠得密不透風,就連路燈的橙光也變得格外淡薄,有氣無力地從頭頂的一扇小窗落進室內。 屋內彌散著一股濃郁而新鮮的血腥味。 坐在床上的那人赤裸著上半身,腰腹處綁著歪歪扭扭的繃帶,上頭斑斑點點,都是鐵銹色。 然而傷得最嚴重的還是他的手腕。他咬著繃帶獨自一人將藥換上。涌出的血和膿水又迅速地把藥粉稀釋,最終變成了黏黏糊糊一片深色,血淋淋地糊在手腕上。 鶴歸的額頭淌下冷汗,牙齒死死咬住嘴唇以防止自己痛呼出聲,手起刀落,麻利地剜去早已腐爛的皮rou。 噴出的黑血四下濺開,一大半都掛在了他的長發上。 他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因著疼痛而扭曲了片刻的表情重新恢復了漠然。 鶴歸低下頭,看向地面上灑落的片片污血,眼睛里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他的長發垂落在兩側,只露出一個瘦削的下巴。在灰暗朦朧的光線里,這樣的輪廓給人一種孱弱而超越性別的特殊美感。 隨意丟在床頭的手機屏幕毫無征兆地亮起,在昏暗的房間內閃動醒目的光。 鶴歸偏過腦袋看了一下,抓起手機解鎖。 彈跳出的是一條公眾號特別提醒:“親愛的朋友們:妖怪酒吧歷經兩個月的升級,將于X月XX號重新開業。開業三天全場八折,優惠多多,敬請光臨。” 他冷笑了一聲,動了動手指,繼續向下翻。 手機的光線將他的臉照成了青白色,瞳孔倒映著不斷變化的顏色,最終停在了這條信息的結尾處。 那是一張合影。 三個人。都穿著一模一樣的工作服,胸口還映著“妖怪酒吧”的字樣,要多蠢有多蠢。 他們身后的那間酒吧看起來并不大,裝修也普通,說是酒吧,看起來更像一個咖啡店。 門前的小院子里擺了些綠植,最前邊支起一個小黑板,上面寫著“歡迎光臨”的字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