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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我想回寒境了?!?/br> 岳沉舟迅速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隨后又垂下了眼睫。 他的音色里有掩藏的極好的嘶啞,但還是讓岳寒聽了個清楚。 “……好。” 第101章 再見西伯利亞 回程的時候,兩人默契地沉默著,什么都沒有提。 經過這一晚,就像一直以來被視而不見的傷口終于扒去了結痂,流淌出里面并沒有愈合的膿血一樣,某些掩藏了蹤跡的疼痛終于無所遁形,露出了原本猙獰的面貌。 其實是該有些尷尬的,好在后座多了個嘰嘰喳喳的男孩,問東問西,一副被人販子拐了的驚恐模樣,算是緩解了此時的氛圍。 那孩子姓明,單名一個煦字。 煦,溫暖希望之意,倒是很好聽,只是可惜,他并沒有受到家人無條件的愛護。他并不愿意回家,并且聲稱如果把他送回家,他一定會再次逃跑。 岳沉舟打了個電話,不知說了些什么,隨后,他將這個孩子交給了江楚山看顧。 正是以明煦為起點,牽連出了一樁駭人聽聞的關于兒童改造機構的大案子。在江家的堅持之下,真相被抽絲剝繭,一個虐待、猥褻、甚至販賣兒童的犯罪集團終于露出了冰山一角。里面數條黑暗無比的產業鏈令人發指,如同一顆炸彈投入水面之下,迅速炸出了滔天巨浪。一時間群情激奮,牽連了數位高官,甚至還有靈能世家牽涉其中。直到過了好幾年,這場風波才算徹底平息下去。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現在的岳沉舟自然沒有心思去關注這些旁的東西。 回到住處的他一如往常,懶散而平靜,借著養傷的名義無所事事,一睡就是一整天,醒了就打打游戲遛遛狗,時不時去公園溜達一圈。有一次回來的時候恰巧撞見了春意在練槍,一時興起指導了幾手春意的槍法,把春意驚得呆在當場,立刻變成了岳沉舟的腦殘粉,成日纏著他要比劃刀兵。 這樣平靜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 在岳寒尚未來得及整理好心緒的時候,岳沉舟已經把一切簽證手續辦全了。岳寒甚至不知他是怎么辦到的,仿佛生怕做下這個決定的人反悔似的。 幾日之后,兩人啟程前往寒境所在的位置。 ——算起來,正是如今R國的領土范圍,北西伯利亞高地。 即便在社會已經發展到一定程度的今天,這里依然是萬里冰封,鮮有人跡踏足的地方。 極度的嚴寒和高原稀薄的氧氣幾乎讓所有的生靈都失去了蹤跡,海拔五六千米的巨大冰原之上,狂風呼嘯著裹挾著漫天的鵝毛大雪,造成一片片小規模的雪崩。 在這里,除了這萬年不變的風雪之外,只剩下灰黑裸露如獠牙一般的巖石,以及鋪天蓋地的,孤寂而透骨的寒冷。 時間仿佛都被冰封在了層層冰巖之下,凍成了一條凝固的河,再也無法肆意地拋開所有人向前飛奔。 岳寒抬起視線,望向一望無際的雪原,緩緩地將腹部的熱氣吐了出來。 白霧從他的嘴邊涌出,轉眼又凝到了他的睫毛與發梢,掛成了一片冰霜的顏色。 強壯得好似只棕熊的大胡子司機從三米多高的極地越野車上跳下來。他戴著護目鏡,胡子瞬間凍成了白花花一片,沖著他們嘰里呱啦一通亂比劃。 大概意思是再往里面沒法去了,去了沒人有把握能出得來。 車門開著,岳沉舟裹著件羽絨服,窩在車后座沒下來,不知同這大胡子司機說了什么,對方點了點頭,又滿腹狐疑地打量了不遠處那個身材格外挺拔的年輕人一眼。 在R國人眼里,這樣的身板可沒法在冰天雪地里生存下來。 即便他對靈能人士略知一二,還是免不了疑心重重,又是一通嘰里呱啦,要求岳沉舟他們再次出示相關證件和通行證。 岳沉舟咧嘴一笑,抬頭喝盡了最后一口伏特加,接著把酒瓶子一甩,抬起一只手比了個大拇指,沒有說話,也跟著跳下了車。 也不知是說這酒不錯,還是夸這司機厲害。 迎頭猛得擊來一股重拳似的風,把岳沉舟吹得篩子似的抖了抖。 他心下難免感嘆,老了,到底是老了,當年在寒境也算呆了幾百年,白日里在萬丈冰崖邊上打坐,大晚上穿著單衣在山巔上看極光,連住了很久很久的地方——寒岳那個造得跟廣寒宮似的冰殿,都絲毫不覺得寒冷。 非但不冷,還覺得這種氣氛安謐雋永,超脫俗世之外,可以稱得上是個洞天仙府。 如今年紀大了,怎么反倒矯情起來。 還沒等他把羽絨服的拉鏈拉上,身體已經被擁進了一個炙熱的懷抱之中。 岳寒穿著單薄,卻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叫人貪戀不已的溫度。 岳沉舟忍不住喟嘆了一聲,卻沒有再抬頭看岳寒,他垂著視線,盯著自己腳下厚厚的積雪,一言不發。 岳寒為他擋去了大部分風雪,在這樣廣袤如天幕的冰原之上,讓他產生了一種荒誕可笑的錯覺。仿佛自己是一只脆弱不堪的幼鳥,面對惡劣的環境,只能把頭埋在成年鳥類厚厚的翅膀之下。那大鳥一揮翅膀,溫柔地將所有寒意阻擋在外面,為他開辟出一個溫暖到令人無法拒絕的懷抱。 是的了…… 岳沉舟恍恍惚惚地想到,不管是千年前意氣風發之時,還是如今渾渾噩噩不知前路的當口,在寒境的時候,永遠都有這個人陪伴在身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