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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網中不斷撲騰著,竭力掙扎不休,撕扯地金線全都變了形,幾乎繃至透明消失。 岳寒的額角緩緩落下一滴汗珠,越到這種時候,他愈發沉穩冷靜。 從山間卷來的霧氣越來越濃,仿佛漲潮的海水,很快吞沒了這棟宅子。微弱的晨光照不透黑暗,卻把山間的碧色透滲透進粘稠的水氣,居然讓這霧氣泛起了不祥的青黑。 “還等什么?破陣。” 一個聲音自身后破霧而來,短短兩個字,卻如同輕巧分開洶涌的海面一般,來到岳寒的身邊。 岳沉舟踏著霧氣,面容少見的嚴肅與堅決,眉心微擰,一雙眼睛亮到凌厲的地步,仿佛肅殺的戰場上剛剛歸來的將軍,散發出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息。 岳寒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他面沉如水,微微瞇起眼睛,如一頭矯健的獵豹倏然躍起。 只聽“啪”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黑色的尺木在他手中仿佛化作黝暗的刀鋒,呼嘯著,無比精準地劈進陣眼之中! 周遭空氣頓時爆開,整個院子里驟然掀起四散的氣流,把青灰色的霧氣絞殺至一干二凈。 下一秒,金線不堪重負,齊齊斷裂,網中那物如同被幾萬伏特的電流瞬間灼傷一般,發出一聲叫人耳膜發疼的凄厲尖嘯。空氣中道道黑紅魔氣失去最后的遮掩,一齊自腳下的土地中爆發開來,向著高空四處奔逃而去。 “在后院!”岳寒深吸一口氣,穩穩落地,眼眸在這肆虐的魔氣中散發出近乎森寒的光亮,箭一般地追上去,無所遁逃的魔氣被他所化,竟生生蒸發出一條血霧做成的路來。 岳沉舟受了傷,岳寒有心表現,自然打起十二分的勁頭,一招一式皆使出全力。 那梟陽不過是個用邪術塑成的魔物,在這種手段下,宛若被困在網中,越掙扎越被捆得不得動彈,等岳寒趕到后院的時候,就看見角落的枯井旁邊,俯臥著一個黑色的身影。 晨光終于自山間傳來,天色隱隱透出一絲光亮。照到后院的方寸天地之間,已經能看清楚地面上灑滿碎裂的符咒,長滿了雜草的古井邊沿裂開的一個巨大的缺口。 地上躺著的,姑且能算是個人。 他包裹在漆黑的衣袍之中,如同籠罩在黑色的濃霧之中,向外散發著源源不斷的虛煙。烏黑的長發逶迤披散,竟鋪滿了小半個地面。 這發絲遮住了面頰,只露出一個蒼白尖瘦的下巴和一對赤紅的眼珠,正惡狠狠地盯著岳寒,發出如蛇一般陰冷滑膩的光芒,直叫人毛骨悚然。 岳沉舟落后一步到來,眼神迅速掃過開裂的古井,立刻頓了一拍,隨即冷哼一聲:“怪不得白天怎么都找不到死氣的源頭。這么多年過去,魔修還是如此上不得臺面。” 他極少這樣,目光直直俯視著地上那人,里面是極為明顯的厭惡與有如實質一般的譏諷:“所以你又是什么?花了這么大力氣做出這樣的大陣,總不會就是為了塑出你這樣的半成品。” 被叫做“半成品”,顯然觸怒了地上付趴著的男人。 “岳……沉……舟……”他艱難地張嘴,嘴角立刻蜿蜒出黑血來,約摸是受了重傷。 片刻之后,他吃力地撐起柔若無骨的上半身,一頭長到驚人的發絲隨著動作向兩邊垂落,露出的半張臉散發出一種難以言說的邪性的美艷。 他歪著頭看著岳沉舟,隨后,緩緩浮上了一個冰涼又不懷好意的微笑。 “我……是來給你的這位……好師弟……送禮物的。” 話音剛落,他的身形突然暴漲,整個人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暴起沖上了半空之中。 這速度實在太快,要不是岳寒死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恐怕根本反應不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他一個箭步站到了岳沉舟的面前。 對方也不知做了些什么,整個人如提線的木偶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向岳寒壓來,直到快要接近他們的地方,張狂大笑著一揚手,拋出了一團巨大的黑煙。 岳寒立刻用手去擋,黑煙在接觸到他的那一瞬間,驟然爆出了極為耀眼的光芒。 岳寒只覺得一股力道自掌心猛得炸開,幾乎把整條手臂都炸得失去了知覺。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這力道傷到身后的人分毫! “師兄——” 他狠狠咬牙,嘴里瞬間泛起甜腥味,不但不退,反而一揚手,迎面撞向那股力力道,嘴唇緊抿,眼神如一把淬著寒冰的利刃,冷冷射向躲在后方的黑色人影。 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擊即中,當即不再留戀,仰頭避過岳寒手中決然橫掃出的氣流,一時間,長長的烏發在空中揚起,無數血點飛濺而出。 他捂著胸口再次吐出一口鮮血,半張臉都被染成了血紅,與蒼白的臉色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產生了一種血腥而妖冶的感覺。可他仿佛感覺不到任何不適似的,在噴涌的魔氣中放肆大笑。 岳沉舟瞳孔驟然縮緊,幾乎難以言語。他的嘴角繃出一個無情的弧度,眼中倒映著那道金芒,竟然露出了高高在上的,無比冷酷的殺機。 “找——死——!” 蒼白的手指略略一動,小巧的沙漏在指尖上下翻飛,裹挾起片片流光般的水霧,如同一支即將沖破云霄的雀鳥,發出尖銳而興奮的嗡鳴。 “師兄!” 岳寒的五臟六腑仿佛被暴漲的火焰吞沒,忍不住一聲悶哼,恍惚間,手指自一片能把人吹飛的氣流中抓住了一個沉重而冰冷的東西,冰火交替之下,幾乎把他凍得一個哆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