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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文繼母養兒日常 第152節

    聯系三場鄉試前后的出題,穆二胖忍不住回想起了前頭那道詢問舉人免除田賦的制度是否合理的策論題。

    他們雖然是分了三場考的,但回頭考官閱卷的時候,是會把他們所有的卷子封卷謄抄到一起,統一評閱的。

    他若是照著這題的思路,大肆表示贊同,說所有錯誤、陳舊的東西都應該立刻革除,豈不是和他前頭肯定了那一固有制度的態度有出入,成了此一時彼一時、只知道一味迎合上位者的人?

    可若是不表示贊同,萬一考官的用意并不是這般深遠,前后連貫,只是單獨分區來判卷,會不會覺得他是個唱反調的刺兒頭呢?

    到現在還未成詩,就是因為穆二胖拿不定詩文的主旨。

    他此時心里難免懷念縣試時遇到的知縣。

    若是這會子還有這樣的‘晴雨表’在,他也就不用糾結到這會子了。

    時間所剩不多,穆二胖定了定心神,把主考官王尚書的生平再次回想——一開始他們對王尚書的了解都不多,但自打勞不語和京城的商人熟絡起來,知道的便多了些。

    王尚書向當今提出辭官,并不是真的因為他年事已高,而是前二年,當今初初繼位,年少氣盛,想施行改革。

    改革固然是好事兒,但因為未作完全準備,便很讓一眾老臣子cao心。

    王尚書就是這cao心老臣子中的一員,幾次進言勸諫都未出成效,便有些心灰意冷。

    當時提出辭官的也不止他一人,是好幾位老臣聯名上書,因此動靜鬧得不小,鬧到了幾乎京城家喻戶曉的地步。

    當今雖然氣盛,但也不失為一代明君,反應過來自己傷了一眾老臣的心,立刻便停手。今遭派王尚書出來當舉子座師,更是表明了他的態度。

    穆二胖總算是捋清了思緒,立刻開始打詩稿。

    入夜之前,他交了卷,此時考場內幾乎已經沒人了,連守在門口的軍士都嫌天熱的反常,找了地方休息。

    穆二胖自然也就一眼看到了等候多時的親娘。

    總算,翠微的眾人都平安順利地考完了鄉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沈翠和穆二胖回到書生巷的時候,勞不語已經領著少年們吃過了晚飯。

    “剛他們幾個還強撐著說要等寒山回來呢,我看他們在飯桌上拿著筷子都直迷瞪,把他們趕去睡了。”勞不語說著話,攔住了準備去灶房端飯的沈翠,“山長也進進出出一整日了,跟寒山一道歇著,我給你們把飯食端過來。”

    沒多會兒,溫在灶上的飯菜被端上了桌。

    穆二胖本來沒覺得有多餓的,這會子聞到了飯菜香味,肚子咕咕叫起來,他才想起今日幾乎一整個白日都在糾結詩文的主旨,而沒記起吃干糧。

    沈翠也奔波了一整日,母子倆風卷殘云吃完,吃完后勞不語搶了洗碗擦桌子的活計,讓他們趕緊歇著去。

    母子倆各自打了熱水簡單的洗漱一番,而后立刻上床睡覺。

    沈翠到底只是普通的勞累,一覺睡到第二日的上午,也就歇過來了。

    少年們就不成了,一個比一個睡得沉,偶然有人起來上茅房,沈翠詢問要不要再用點東西?

    他們也是統一都說不餓,只想睡覺。

    其他人沈翠都沒管,讓他們由著心意,怎么舒服怎么來。

    只是衛奚的體質掉的有些厲害,她又熬了米湯,單獨給衛奚喂了,后頭還趁他們睡著的時候,找了個大夫過來給他們每人把了脈。

    和系統的數值反應出來的問題一樣,大夫說其他人都是累著了,只衛奚是虧了元氣。

    問清楚緣由后,知道他們都是本屆考鄉試的秀才,大夫嘆息道:“今年的天氣也確實反正,哪兒有八月還熱成這樣的?這幾日來我們醫館問診的秀才公可太多了,相比其他人,這位秀才公虧損的一點元氣也就不算嚴重了。”

    大夫說完便開出了藥方,沈翠陪著他回去抓了藥,回來就進灶房給熬上了。

    熬藥的時候,沈翠跟系統提了一個問題,【今年天氣確實反常,即便是我們那個時代,溫室效應嚴重,氣溫普遍升高了,也沒有農歷八月還這么熱的。】

    系統說是,【經過檢測,時下的天氣確實是被法則調整過的。】

    沈翠一時語塞,【為了搞咱家書院?】

    系統說:【這倒不是,咱家書院按著眼下的發展,不大可能出什么‘六元’,蓋過穆云川的風頭。而且我也不是吃素的,它要敢這么針對,想把系統所有認證的培養對象一網打盡,大不了我跟它同歸于盡……法則這是利用天氣給穆云川鋪路。】

    沈翠聯系著原書劇情仔細回想了一下,恍然道:【原書里好像確實有過這么一段劇情,說天氣不好,弄的秋天的時候收成差了不少,偏遠一些的地方還鬧出了饑荒,皇帝點了他去賑災,也積攢了好些名望,為以后的晉升鋪平了道路……不過我怎么記得這段好像不是現在這個時間點的劇情?】

    【可能是危機意識?畢竟今遭這科考完,這么多培養對象,雖然單獨拆開來不一定會對穆云川產生影響,但架不住人多……它也是防患于未然。】

    沈翠在藥爐前托著腮,【老說它啊它的,我都快把他想成一個人了。這‘法則’,到底什么樣的東西?】

    【這我也不大好解釋,反正它的職責就是維護這個世界的秩序,也就是原書的劇情。】

    沈翠盯著藥爐子發了會兒怔,【早先我問你,系統的目的是不是讓我培養對照組,對抗穆云川這個位面之子。當時你沒回答,我眼下想明白了,我們要對抗的從來不是他,他其實跟咱家的幾個孩子也沒區別,也是被法則擺布著、推動著……的傀儡。區別大概只是法則給他安排的,是比旁人好走的那條道。】

    系統檢測著她的腦電波,發現她一邊說一邊腦電波異常活躍,【宿主這是又想什么呢?】

    他們正在交流著,衛奚聞著藥味,知道沈翠是在給他熬藥,尋過來說:“煎藥的活計讓下人做就好,山長這幾日沒少為我們cao勞,還是趕緊歇著。”

    沈翠一邊笑道:“坐著看著火而已,又不是什么累活。”一邊在腦子里回答系統說:【以后你就知道了。】

    后頭衛奚連著喝了三天補元氣的湯藥,他緩過一口氣,其他人也都恢復得差不多了。

    書院日常又開始照常發布了,沈翠拿到了購物點,趕緊給衛奚買藥喝上。

    這時候勞不語就領著他們開始默寫各自三場的卷子了,畢竟秋闈放榜要到九月中上旬,距離這時還有大半個月。

    這么長的時間,少年們未必個個都安得下心來讀書,總要找點事情給他們忙活。

    對完卷子之后,勞不語就讓大家好好歇一陣,亦或是在臨南府逛逛,亦或是去狀元茶樓坐坐,跟同屆的考生交流一二,總之隨他們去玩。

    等把他們都‘趕’出了宅子,勞不語臉上的笑淡下去了一些。

    沈翠察覺到了他神情的變化,用眼神詢問。

    勞不語道輕輕嘆了口氣:“雖然若初時運不佳,小奚身體欠安,寒山最后一場猶豫不決,差點誤了時辰……狀況頻出的,但他們答卷的水平倒是未曾折損。”

    “那就是傲霜、阿恕、阿斐中有人發揮的不好?”

    勞不語并不兜圈子,直接點名道:“就是阿斐了。那道‘便娟’的詩題,他是從《山居賦》出發寫的詩。”

    因沈翠光聽詩文聽不出好壞,所以勞不語沒念他的詩,只是概括道:“他的詩是在感嘆人生無常的,雖他的境遇也算坎坷,但也未曾經歷過什么大風大浪,便有些……總之一般的考官可能并不會見怪,但對王尚書那樣詩才斐然,又經歷豐富的人來評,必然是落不著好的。而且他其他題也只是答的中規中矩,所以多半是……”

    沈翠了然地點了點頭,也跟著嘆了口氣。

    其實說來說去,還是崔斐前頭荒廢了太久了,這幾年雖勤勉,但光陰不等人,他本身的資質跟書院其他人相比,也不算特別出眾,和衛恕差不多。不然不至于光是考個舉人,都這般艱難。

    “山長別跟阿斐提了,只當不知道就行,方才大家交換閱卷討論的時候,想來他也心中有數了。”

    沈翠復又點了點頭,轉頭便想著得安撫一下崔斐的情緒。

    晚些時候,少年們都從外頭回來了,崔斐搜羅了好些好吃好玩的,都是青州府那邊沒有的,書院里人人有份還不算,還有一部分是要帶回去給崔家人和孫若薇的。

    見大家時不時都會瞧自己一眼,崔斐自己就道:“我真沒事兒,上次落榜一次,這次發揮怎么也比上次好,也算是進步了。前頭衛兄說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次鄉試多的是中年人和老者,我要是兩次不第就一蹶不振,他們該如何自處呢?當然我肯定是有些難受的,到時候大家都去京城了,怕不是要就此分開……”

    他從前的心性就跟小孩似的,這幾年得到了成長,但純摯的那一面并沒有丟失。

    沈傲霜是最后一個回來的,聽到這兒就道:“還沒到那一步呢。”

    他雖然到了翠微后性情開朗了不少,但從前的境遇讓他養成了習慣,能不開口就不開口,所以日常都寡言少語。

    突然他主動說起話了,眾人便都循聲看向他。

    沈傲霜接著不徐不疾道:“我剛去了貢院附近的所有醫館,幾乎家家醫館的大夫都忙的抽不開身,問診的都是今遭鄉試中身體不虞的。崔兄能堅持考完三場,便已經超過了一小半人了。當然了,這些身體不虞的,大多是年紀不輕,屢試不中之輩,但崔兄眼下要爭的也不是前頭的好名次,所以我說眼下的情況還未到那一步。”

    “原說你剛不和我們一道,原是特地去關注這些了。”崔斐看著他,眼眶不禁都有些發紅。

    沈傲霜別過臉,“也不是特地,就隨便走走,順路……對,順路逛逛。”

    他五感還是比常人差一些,因此并不知道自己的鞋面已經滿是泥灰——誰人順路會一口氣走那樣多的路逛醫館呢?只是看他不大好意思,眾人都沒拆穿他。

    九月中上旬,鄉試放榜了。

    今兒個宅子里所有人,包括衛家和崔家的下人都出動了,齊齊去看榜,省得真鬧出早先勞不語擔心的‘榜下捉婿’事件。

    這次放榜的陣仗,相較前頭幾場,就越發隆重盛大了。

    不止有負責放榜的文書、軍士、看榜的書生和百姓,更還有不少衙門的人,他們看完榜之后,還要立刻敲鑼打鼓地去報喜,掙喜錢。

    少年們沒讓沈翠和勞不語上前挨擠,只他們幾個帶著下人擠了進去。

    而且因為他們最掛心崔斐考沒考上,所以是從榜尾開始看的。

    剛擠進去,眾人就看到坐在‘紅椅子’上的崔斐的名字。

    “中了中了!阿斐哥中了!”

    “阿斐前頭還擔心和我們分開,眼下是再不cao心了。”

    “我昨兒個半夜好像聽到有人吸鼻子,不會是有人在偷偷哭吧?”

    幾個少年激動地把崔斐圍在中間,又是笑又是叫。

    一旁有人忍不住酸道:“不過是坐在‘紅椅子’上的末名,差點就掉到乙榜去了,值得這么大驚小怪的嗎?”

    看穆二胖他們身上的配飾都有同樣的徽記,但幾人的長相又不是全然相似,他旁邊的人就猜著道:“想來是什么不知名的小書院,好不容易出了個‘坐紅椅’的舉人,樂得找不著北呢!”

    他們兀自議論,突然就聽榜首處有人不敢置信地叫道:“這連在一起的解元、亞元和經魁怎么都是出自青州府?!”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有人驚叫出聲后,榜前的眾人一股腦就往榜頭沖。

    榜頭上排在最前的四人,解元是梅若初,亞元是穆寒山,經魁是沈傲霜、衛奚。

    四人雖然具體到某個縣或者某個村的籍貫是不同的,但確實都是青州府人士。

    “絕對有問題……”有人嚷嚷道:“鄉試正榜攏共錄取不到六十人,分攤到各府城,怎么可能光一個青州府都考上這么些,名次還都這么好?”

    “對啊,青州府文風素來只能算是一般!”

    “絕對不可能!一定有問題!”

    一些榜上無名的書生狀若癲狂。

    早年翠微的眾人也曾見過榜前失態之人,但鄉試跟前頭的考試不同,不只是三年一次,更是決定從他們能不能實現從秀才到舉人這巨大階級跨越的考試。

    所以不少的‘瘋魔’程度遠超他們的想象。

    穆二胖他們還沒擠到前頭去看呢,已經在人的叫嚷聲中知道了他們的名次。

    不同于前頭他們圍著崔斐又叫又笑的,幾人只是互相對了個默契的眼神,然后各自含蓄地彎了彎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