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文繼母養兒日常 第97節
怕胖兒子不高興,她還立刻保證自己后頭就好好歇著,該睡就睡,該吃就吃,把自己當豬養! 穆二胖其實就是怕她辛苦,看她雖然偷偷做了針線,但臉色并沒有受影響,他也就沒有不高興。 梅若初這才恍然知道她根本不是苦夏,而是在做這個。 他既感激又歉然。感激的自然是沈翠對他這晚輩照拂的心意,歉然的則是他雖知道腰帶能讓他轉運,但畢竟卷子都已經交上去了……怕是后頭成績出來,對不住沈翠這份心意。 不過既然她已經做好了,他也不推辭,當即就把腰帶帶上了。 ………… 府試放榜的前一日,學政和一眾山長、幕友評完了卷子,定出了名次。 只等最后一日學政把所有考上的卷子再瀏覽一次,把名次稍作調整或者修改后,使人來拆掉糊名謄抄,便能張貼出去放榜。 翌日一早,也就是幫著評卷的山長和幕友離開的日子。 他們從五百里開外的地方遠道而來,朝廷并不給什么餉銀,全是歷代學政出面請人,等于是來做義工的。 如今事情完了,學政便設宴款待他們,順帶給他們踐行。 席間推杯換盞,觥籌交錯,自然還得找些話題聊。他們平時也無甚交集,談論最多的還是這幾日評卷發生的事。 酒過三巡,有位山長喝醉了,面色砣紅地直接開始吟詩。 文人雅士聚集在一處,酒后吟詩是一樁美談。 學政并不覺得對方無禮,反而覺得對方頗有幾分狂士的豪放。 那山長先吟了當下傳唱的名句,后頭便開始撿著這次評卷中看到的詩文背誦。 學政聽著聽著,發現不對勁了,轉頭詢問身邊的文書道:“李山長方才吟的那詩文是何人所作?竟如此鳳采鸞章,我怎么早先從未聽過。” 那文書被他問的愣了一下,賠笑道:“大人許是飲多了酒給忘了,那詩文不就是此番院考中考生所作嗎?” 學政確實喝了不少酒,但其他人的差事結束了,他明日卻還要接著辦差,所以今日供給他的也都是度數很低的米酒果酒之類,他并未喝醉。 這學政也是貧家子出身,努力奮斗了半輩子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 天賦也能稱得上卓絕,到了這個年歲記憶力依舊遠超常人。 這次他作為主考官,所有試卷都需要他都掌眼,而他卻對這格外出色的詩文沒有半分印象。 文書追隨他多年,不可能騙他,那就只有……學政想起來了。 評卷中途,他見到了一張發皺的卷子,看也沒看就抽出來放到了一邊——他自己就是科舉出身,再沒比他更知道其中苦楚艱辛的,平素對待考生,他要多隨和就有多隨和,就像前頭有軍士反復說一個學生穿戴異常,不像好人,他確認過搜身沒有問題,就絕對不會因為覺得對方言行舉止略為奇怪,就為難人家。 同樣,學問不好、天賦不夠的學子,都不會讓他難以容忍。最難以容忍的,就是對方態度出問題。 若是那些需要悶在考場里幾日的考試便也罷了,連續幾日的高壓,是人都容易出差錯。但院試這樣的考試,只考大半日,這學子居然把試卷弄成這樣。要么就是粗心疏漏,要么就是態度不端,莫管他多好的才華,這樣的人在他這兒都過不了關! 當然學政也覺得就這種科舉應考的態度,想必也不可能真有什么驚才絕艷之輩。 后來那卷子其余人都看過,就他一人沒看……也就是說這詩文就是那卷子上的了! 學政面色不自然地變換了幾下,宴會中途他找了個借口離席,轉頭趕緊使文書去把那張卷子給找了出來。 這一看之下,學政才知道自己黜落了一個什么樣的人才。這詩文莫說是院試了,便是拿到鄉試、會試中,也絕對能脫穎而出! 但是這卷面…… 那文書追隨學政多年了,不然前頭在場合上不會想方設法地為他找補,因此此時就解釋道:“小的后頭聽人說了,說那日交卷之前,突發大雨,不知為何考場中突然出現了漏雨之處。這卷面……想來就是那時被雨水滴上了。” “竟是如此巧合之事?”學政聽得直皺眉,“怎么不早早稟報上來?” 文書被說得沒吭聲。是人就有缺點,這學政的為人說好聽點那叫鐵面無私,剛正不阿,說難聽點就是認死理兒,不知變通。 前頭他已經把人黜落了,而且對那考生十分不滿的模樣,他再上趕著解釋,那不是自討沒趣兒嗎? 估計其他山長和幕友也是這般想的,所以前頭才都沒說什么,到了這最后關頭,才借著酒意將考卷上的內容吟誦出來,借機點學政呢。 左右評卷的大事已經接近尾聲,他們明日也要離開。而學政三年一屆,下次再見面不知猴年馬月,就算惹了學政不悅,也不打緊。 學政其實并沒等著文書回答,而是看著那試卷久久沒有言語,這詩文在他看來都格外出挑,他日傳頌出去,肯定也會廣為流傳。 到時候旁人肯定奇怪,這么好的詩文怎么還能被黜落? 知道的,是這考生運道不佳,讓雨水毀了卷面。不知道的,怕是又要往什么舞弊徇私上聯想。 同樣是文人,學政可太知道讀書人口誅筆伐的威力了。 而且能寫出這樣詩文的人,就算此番在他手里黜落了,他日只要不再遭遇這種意外,絕對能一鳴驚人! 來日同朝為官,怕是便要因為這樁事結下梁子了! 學政一通細想,背后冷汗涔涔,那本就只有五六分的酒意頓時消散了。 “去請山長和幕友,咱們連夜重新排一下名次!”學政最后如是道。 第一百一十章 翌日一大早,翠微眾人特地起了個大早,一道去看放榜。 本以為他們做了準備,離放榜的地方也近,看榜總該順利一些。 沒成想,他們過去的時候不止告示欄前已經聚滿了人,甚至更有機靈的小販已經挑著攤檔來擺攤了。 沈翠他們買了早飯吃著,順帶跟小販打聽了一番。 這一打聽才知道,好多人是通宵未眠等著,等宵禁時分一過,就已經出了家門。 后頭沒過多久,有官差提著銅鑼過來,讓榜前眾人都退開一射之地。后頭人捧著長案上來,開始張貼。 等張貼完畢,可以觀看了,榜前眾人又開始爭前恐后地往前擠。 沈翠沒有親自經歷過放榜,這次倒是真的長了見識,想著早知道還不如晚些時候,等心急的人都看完了再過來。 當然她這么早趕過來,其實也是心急地想要驗證趕工出來的那幾條腰帶到底有沒有起到作用,挽救一下梅若初的名次,即便是她本來能從光幕上看到大家的q版小人,從而得知考試結果,都擋不住這份心急,想要親自過來瞧。 也好在幾個少年把她圍在中間,不然怕是鞋都讓人踩掉了。 后頭他們也不讓沈翠上前挨擠了,說他們幾個擠進去看就成。 勞不語看著這熱鬧擁擠的場景,忍不住笑著打趣道:“這陣仗還不算什么,等鄉試放榜那才是不得了……那會子就不是他們幾個護著我倆,該我倆護著他們了。” 沈翠反應了一下,笑道:“夫子說的是‘榜下捉婿’?” ‘榜下捉婿’即是指放榜之日富豪鄉紳們全家出動,爭相挑選舉子做女婿。這個‘捉’當然有夸張的成分,不可能真的說是那麻繩把人捆了捉起來。但也體現出了那種盛況。 原書里就好像有段小劇情,說穆云川考上解元之后,在省會名聲大振。 當地富豪鄉紳都想與之結交,更有甚者還伸出橄欖枝,要與他結親。 穆云川長袖善舞,既沒把人得罪,也沒應下什么結親,全須全尾地退出了紛爭。 三年后自家幾個少年參加鄉試,不知道會是何種情況。 沈翠這出著神,聽到了胖兒子的叫好聲。 很快他們幾人又擠了出來,個個面上都帶著喜色。 衛恕用肩膀撞了撞梅若初,“這梅兄!我就說他謙虛過了頭!” “梅大哥藏的太深了。”穆二胖也忍不住笑。 原來他們剛擠進去就被人沖散了,于是便轉換策略,變成二人一組。 衛恕和衛奚一起,穆二胖當然是和梅若初一道。 但梅若初沒跟衛家兄弟似的從榜頭開始看起,而是拉著穆二胖往‘紅椅子’那處去看。 這看來看去,自然是沒找到梅若初的名字。 后頭他們和衛恕衛奚又在人群中遇上了,才知道他們早在榜頭看到梅若初的名字了! 幾人復又往榜頭擠,果然梅若初的名字就在第一! 衛奚名次也很朝前,排在第八,而衛恕則在恰好落在二十名。 三人這是都考上了! 梅若初倒真是云淡風輕,到了這會兒幾人還沒看出他院考中出了差池,真當他是謙虛過了頭。 他也就不瞞著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大家聽。 幾人這才知道他為何一直說名次不大好。 也得虧現在他才說,衛恕和衛奚他們心態不如他好,若是早知道了,中間等放榜的那幾日根本不可能有心情玩樂,怕是真要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勞不語猜著道:“想來是那位學政經過了解,知道卷面有損并不是你之過錯。便不論卷面,只論內容。” 勞不語無形中還真猜中了一些。 前一日學政因為知道自己出了疏漏,請了其他山長和幕友一道連夜返工。 那些山長和幕友特地聯合起來點他的,也并沒有不滿,連那個所謂醉酒吟詩的李山長都直接把酒杯一擱,再不見一點醉眼朦朧之態。 經過一系列比對和商討,梅若初的詩文毫無意外依舊是此番院考中成績最好的。 但至于具體排第幾,還是看學政的意思——因為光試題寫得好只算一方面,他的卷面確實出了問題,不給他第一,其實也很說得過去。 最后學政深思熟慮道:“我剛又使人去查過一遭,考場突然漏雨,確實是下頭的人的疏漏,他們說沒想到突然會下那樣大的暴雨,一些舊瓦片便沒有更換,錯并不在此子。甚至咱們還能推斷出,當時他早早地就寫完了卷子,不然怕是直接連帶其寫的字都直接被洇了。如此鳳采鸞章,竟在那樣短的時間內就寫完了,更可證明此子才思敏捷,遠超常人。不若咱們便不論這卷面了?” 其實這也是學政的一種補償心里,畢竟他差點讓一個優秀學子錯失了秀才的功名,需要多花二年時光再考。尤其是回想自己早年科考時,也遭遇過各種磨難,便越發感同身受。 其他山長和幕友也沒意見,他們到底只是來幫著評卷的,卷面這方面只在學政的考察范圍,他們只負責考察考生的真才實學。 而論真才實學,自然是這倒霉的考生遠超旁人。 于是梅若初這才成為了院試案首! ………… 看完了放榜,幾人分別寫信給老山長和衛家父母報喜,讓人送了出去,就該回村收拾一番了。 沈翠本來只準備自己和周氏回去收拾的,書院舊宅那邊大多數東西就是舊物,不必再運來運去。只需要收拾系統產出物和細軟那些,有周氏這細心麻利人幫忙足矣。 而衛家早些時候送給書院的那些擺件書籍,倒是需要再弄過來,但衛家下人送的,他們心中自然也有數,有他們跟著就行。 其余人完全可以都暫時留在衛恕租賃的小院里,等著后頭她回來再一道搬去新址就成。 穆二胖自然不肯,雖說有衛家的下人跟著,但到底都是外人,放她娘和嫂嫂兩個女子出遠門,他哪里放心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