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文繼母養兒日常 第9節
送走他們二人,家里一下子冷清了起來。 沈翠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便為自己找了事情來做。 上回剛打掃出了灶房和堂屋,家里其他地方有原身積攢下的不少家務讓她做。 沈翠已經習慣了一心二用,在光幕上打開他的屬性面板,時不時瞧上一眼。 此時的穆二胖心情確實還很不錯,如他所說,他并不討厭去外祖家。 只是今天的體驗有些不同。 別看前頭李氏真心實意跟沈翠保證照顧好二胖,她也是幾個孩子的母親,帶孩子的功底不弱,但其實她心里也有些沒底。 因為在她看來二胖……二胖跟別的孩子有些不同。 首先當然是身型上的差距,雖說李氏也把他當小福星,但不得不承認孩子的體型確實有同齡孩子兩個那么大。 胖人容易累,也容易喘,往常李氏或者鄭氏來把他帶進城,都會特地雇個牛車來。 今兒個也是運道差,兩人在村口等了好半晌都沒見有牛車來,而且眼看著變了天,再不走指不定要落雪,便只能步行。 水云村是距離縣城最近的村落,但對于像穆二胖這樣常年不運動的半大胖孩子來說,怎么也得走上兩刻鐘。 沒等上牛車,李氏把穆二胖手里的小包袱掛到自己脖子上,又蹲到他面前,說要背他。 往常的穆二胖雖然呆呆蠢蠢的,但在偷懶上頭還是很知道的。 像讓大人背這種事,過去的穆二胖早就習以為常。 他下意識地往前伸出兩條胳膊,可伸出之后穆二胖不好意思了—— 他兩條胳膊胖的像蓮藕似的一節一節的,比他小舅母的胳膊還粗呢! 他把胖胖的胳膊縮回衣袖里,不緊不慢地和李氏說:“還有好些路呢,我想自己走。等我走不動了,我再和舅母說。” 說話的功夫,天色越發不好了,眼看著不能再耽擱,李氏沒在路上強迫他聽自己的,只同他說好累的時候一定要說,不要強撐。 穆二胖乖乖點頭,然后牽上李氏,兩人踏上了進城的路。 沒走多大會兒,穆二胖就喘上了,在李氏出聲前,他就說要歇歇。 路邊當然沒有坐的地方,他就略微站一站,等呼吸均勻了,他就再走。 李氏看著他這樣,不由從頭到腳把他打量了一遍。 二胖還是那個二胖,白白胖胖的臉,細長的眼睛,秀氣的鼻子和嘴巴,四尺左右的身高,穿著家常的青灰色厚襖子,頭戴一個皮帽子,像個放大了幾倍的年畫娃娃。 怎么看都還是那個李氏瞅著長大的孩子。 說不上哪里不同,但又覺得他好像變了。 兩人在下午晌入了城門,后頭再走上一刻鐘,就到了沈家所在的茶壺巷。 這茶壺巷的地形如名字,入口的地方是一條略顯逼仄的長巷,過了巷子之后就是一派寬闊景象,大小民居鱗次櫛比。 這樣的地形自然算不上什么好地方,所以住著的大多都是最普通的百姓。 李氏牽著穆二胖剛出了長巷,迎頭就遇上了附近的鄰居。 這個時代城里人娛樂活動也不多,這會子幾個婦人正縮著脖子、攏著袖子站在門前拉家常。 “沈二媳婦這是又把外甥接過來了?”說話的是和鄭氏年紀相當的婦人,頭發都有些發白了。 一邊說,和她一起的幾個婦人一邊將眼神穆二胖從頭打量到腳。 不過和李氏看穆二胖不同,她們的目光不算友善,甚至是有些鄙夷的。 因為穆二胖經常出入沈家,而且他特征又很明顯,所以附近一帶的人都知道沈家有這么一個癡肥的孩子,十歲了連話都不怎么會說。 鄭氏出了名的厲害,大家也只敢在背后嚼舌根,沒敢當面說過什么。 這會子左右鄭氏不在,只性子軟的跟面團似的李氏在,也不妨礙她們用眼神把穆二胖嘲弄一番。 李氏見她們這般,面團似的人也生出三分火氣。 但她嘴笨不擅爭吵,也不想在這年根底上和人發生爭執,所以就只是眼神不善地瞪了回去。 穆二胖看著近在咫尺的沈家,開口詢問道:“小舅母,咱們怎么不走了?” 說著話,穆二胖從李氏背后探出半張白胖的臉,“哦,原來是趙阿奶、孫阿奶、錢嬸子……” 說起來,十歲的孩子能認人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但過去的二胖可認不得她們,猛得被他挨個喊過一遍,幾個婦人這才生出做長輩的自覺,訕笑著讓開一條路。 李氏輕哼一聲,拉著穆二胖往自家門口去了。 等離得遠了,李氏才笑起來問穆二胖說:“二胖,剛那幾人你都認得?怎么才幾天不見,你就變得這般聰慧了?” 穆二胖聽到夸獎,抿唇一笑,回答道:“本來就應該都認得啊。而且前兩天在家讀《百家姓》,正好她們的姓氏都很好記。” 聽到這兒,李氏知道自己前頭沒想錯,二胖真的是不同啦! 婆婆正是氣不順的時候,連帶著沈家一家子過年前都謹小慎微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讓她高興高興,其余小輩也能過個舒心年! 李氏一邊笑,一邊跨進沈家大門,冷不丁地就聽一道要笑不笑的聲音問:“噗——了不得,親家家的外孫都會讀書啦?” 李氏定睛一瞧,只見此時沈家堂屋里坐滿了人。 坐在主位上的,當然是鄭氏,而她旁邊則另外坐著一個長臉婦人。 這長臉婦人說起來也不是外人,是沈家大兒媳婦陳氏的親娘。 說起來,這里頭也有一樁官司。 沈大當年被親娘進城當學徒,就是拜的陳氏親爹為師父。 那會兒還是姑娘家的陳氏和沈大相處多了,便互生了情愫。 陳老爺子看沈大勤學肯干,帶著一股農家人的質樸,倒也沒嫌棄他泥腿子出身。 沈家這邊當然更沒意見了,湊了半副身家去陳家提了親。 兩家人前幾年關系是很不錯的。 但壞就壞在陳氏進門后,連著兩個都是生的閨女。 鄭氏那極品的性子就顯露出來了,平時沒少給她臉子看,那難聽的話更是一簍子一簍子地說。 陳氏是城里姑娘,性子也被養的嬌,哪里能受得了這個,沒少回娘家哭訴。 陳家太太更是氣的牙癢,偏又確實是自家閨女沒能為人家開枝散葉,無形間矮了人一頭,讓她沒得發作。 一直到前頭幾年,陳氏終于生下兒子了,陳家太太總算能排出一口濁氣。 但她不知道,鄭氏不是因為大兒媳婦生不出兒子才那副嘴臉,而她本來就是那個性子! 大兒媳婦后頭生了兒子咋了?這不是應該的嗎? 而且若不是他們沈家得了二胖這個福星,這陳氏的肚子指不定還像從前似的不爭氣呢! 這話叫陳家太太知道了更是氣了個倒仰,合著她閨女生的兒子,功勞還得記在他們沈家的外孫身上? 如果沈家那外孫真是個聰明伶俐的也就算了,偏人都知道,那小子癡癡肥肥,說是個傻子呆子都不為過! 所以這幾年,兩家關系越來越不好,有從親家發展到冤家的趨勢。 年根上,親家之間少不了走動送年禮。 前頭沈大已經去陳家送過一回,今日陳家就來回禮了。 兩家人將將在堂屋坐定,開始不咸不淡地話家常。 正好李氏和穆二胖一邊說話一邊進了來。 這陳家太太正是氣兒不順的時候——她看不上鄭氏,卻偏偏因為女兒在別人家,為了女兒往后的日子好點,她還得特地跑這一趟。 猛得聽到穆二胖這話,陳家太太笑起來,知道在哪里可以踩鄭氏一頭了! 第十章 穆二胖早前見過陳家人好幾回了。 照理,他得喊陳家太太一聲姻伯婆,但這稱呼太拗口,他一直記不住。 今兒個說也奇怪,一見到陳家太太,他腦子里自動浮現出了這個被教過許多次的稱謂。 他喊了人,陳家太太還頗有些吃驚。 “好孩子快過來!”鄭氏和親家打過好幾年交道了,看前頭陳家太太那么一笑,就知道這老虔婆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話來。 鄭氏不怕她,但是也不想在孩子面前鬧得太過難看,就把穆二胖招呼到跟前。 穆二胖乖乖地走過去,鄭氏親熱地拉上他的手。 這一拉,鄭氏臉上的笑容垮下來幾分。穆二胖的手背居然冰冰涼涼的。 她轉頭看了一眼李氏,李氏囁喏著解釋道:“在村頭沒等到牛車,又變天了,所以我……” 鄭氏不想在陳家人面前說兒媳婦,就又看她一眼,再擺擺手,示意稍后再說。 盡管沒人接她的話茬,陳家太太卻不覺得冷場,又自顧自道:“我說親家太太也別太縱著孩子了,你那閨女不是住水云村嘛,離縣城又沒幾步路的工夫。別說恁大的孩子,就是我帶的這幾個小的,走那么點路都不會有啥問題。” 鄭氏翻了個白眼,“我家二胖跟別人怎么一樣?” 陳家太太也跟著翻了個白眼,意有所指道:“是不一樣。” 說完,陳家太太依舊轉過臉笑瞇瞇地看著穆二胖,“二胖啊,難得見到,我聽著你說最近在讀書了?” 穆二胖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只讀了幾天,學了三本書。” “哎,這不是巧了嘛!我家大牛也是今年才開蒙讀書。”陳家太太笑呵呵地喊來在一邊玩耍的小孫子,“你倆進度差不多,正好比一比。” 親戚聚會上比比孩子是很常見的cao作,陳家太太要是指著沈家其他孩子比,鄭氏肯定同意。 但是自家的寶貝外孫“與眾不同”,背書這種東西他怎么可能會?鄭氏可舍不得叫他讓人比下去! 鄭氏剛要幫著他擋回去,卻察覺到穆二胖拉著她的手晃了晃。 “姥,沒事兒的,比就比嘛,比不過也沒啥。” 陳家太太要的就是他這個比不過,聞言臉上的笑又多了幾分,“對對,比不過沒事兒,咱們又不是什么正經比試,就是年根上圖個樂子!”